她生来便当着裴家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母亲早逝,家里的人也没让她的指尖沾过半点阳春水。纵然上一世踏入韩家,受尽韩蒙冷落,作为名义上的将军夫人,一日三餐还是短不了她的。是以,这辈子、上辈子她都不曾下过厨。
浮光眸光微动,十分期待又怀疑地看向眼前那位,“嘿嘿,小师叔,这么说……你会?”
宗伺有些嘲讽地扫了她一眼,冷冷道:“过来帮忙!”
两人在灶下忙了小半刻,终于将粥熬好了。当然主要还是宗伺做的,她只是蹲在灶前往里面扇了扇风。
“运哥儿,粥煮好了,你也去吃一点吧!”她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走进屋里。
运哥儿闻声看向她,只见那张原本白净光洁的脸被熏得黑乎乎的,他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裴大哥,你……你还是快些去洗洗脸吧!我娘已经醒了,我来喂她就好。”
“怎么了?”
浮光有些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直到看见手指上黑漆漆的烟灰才恍然大悟,捂着脸往外跑了出去。
而某些人正一身干干净净地立在院子边上十分悠然自得看着她,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
有时候她真忍不住要怀疑这人是故意捉弄她的,好在自己这颗心还算是百折不挠,要是换了别的姑娘估计早就拉不下这个脸面了。
她在院子里将脸洗净又将自己身上的尘土也掸了掸,才开口道:“小师叔,你是故意的吧?”
只见他面不改色地道:“你……想多了。”
浮光有些气鼓鼓地道:“你……你欺负一个晚辈就不会觉得羞愧吗?”
“哦?裴姑娘欺负几个孩子……也没有觉得羞愧吧。”他道。
浮光有些语塞,喃喃道:“我……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嘛,再说了,我……我与他们勉强还算得上年纪相仿……”
他扬了扬眉,“你说得对!”
“裴大哥,我阿娘想同你们说说话。”这时候运哥儿端着碗从屋里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去,果然就看见榻上的人好了许多。
她走得近了些,柔声道:“伯母,您还好吗?”
榻上的人强支起身子,本想要抬头同她说话,却苦于没有什么力气,又重重躺了回去。
“您身子还没恢复,不必拘礼。”浮光拿过枕头为她垫上。
赵大娘轻叹着开口道:“小公子……奴家听运哥儿说,你们是我家寿儿的朋友,你们真是我们家的恩人!”说着一行热泪又滚落下来。
寿儿,大概就是数九从前在家时的名字,浮光忙摆了摆手道:“大娘,您别这么说!我与令郎既然是朋友一场,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哦,令郎先前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今我们也算是报答他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赵大娘抹了抹摸眼泪道:“真是让您见笑了,我们这里家徒四壁的,我又这样,连碗像样的茶水都没有。”
浮光笑了笑,“您身子不好就先歇着。哦……”她摸出那封信来道:“这是令郎给您的家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读给您听!”
赵大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伸手摸了摸那封信,随即又垂下了头,低声道:“公子,那就劳烦您了!”
浮光将信拆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通篇歪歪扭扭的字如虫爬,这里画个圆,那里画个叉,认起来还真有些难度。
她垂着头认了好一阵,终于架不住运哥儿和赵大娘期待的目光,连蒙带猜地为他们读了起来。
“咳咳,阿娘近日……可好?吾弟……吾弟可有长高了?我在宫里……日子过得不错,你们不必挂念。阿娘养家艰难,儿子不孝,不能侍奉左右,只能……只能托朋友送回一些银钱补贴家用。望阿娘、吾弟珍重!”
想来数九的这封信写得匆忙,所以写得十分简短,信读完了,浮光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再看向母子两人,却见他们面色戚戚,还以为他们是嫌信太短,便将信递到赵大娘手中,安慰道:“哦……令郎……令郎原本还有许多话要同你们讲的,只是一时仓促才写得短了些。”
运哥儿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道:“裴大哥,您不知道,我大哥他本来就没读过书,这……这还是他送回来的第一封信。”
浮光有些愕然,一个原本不识字的人能写出这样一封信,还真是有些难得。
赵大娘则是捧着那封信细细地摩挲了起来,“对,我们娘俩这是高兴,高兴!”
浮光转身偷偷擦了擦眼角,又将那个包袱递给赵大娘,“这些都是令郎托我带给您的东西,里面有些银钱,您先买些好的吃食来补补身子。”
她看了看赵大娘脸上为难的神情,又道:“不瞒您说,您如今这幅身子若是再不好好补一补,只怕将来若有个好歹,这孩子可怎么办?”
她又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才从宫里出来哪还有什么银子,又看了一眼宗伺,估计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好道:“要是不够的话,我改日再派人送些过来,顺便,顺便将您这屋子再修一修。”
赵大娘微微一愣道:“这……这怎么好麻烦公子呢?”
浮光笑道:“您就别客气了!数九,哦,就是令郎,他是我的兄弟,按照辈分我也该唤您一声伯母。”
赵大娘见她相貌、秉性生得这样好,有些惭愧地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哪有这样的福分?”
屋子里两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女人刺耳的叫嚷声,“喂?赵大娘!我说,你要是在家,就快出来!”
“少跟他们废话!”只听得啪地一声,院门口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小门竟被人粗暴地劈成了两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