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吉尔伯特的性格,必然不肯留在医院等死。当他发现自己无药可救时,会去哪里?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他是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还能去哪里?
如果连莱特都忘了他,他会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像世上从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吉尔伯特的公寓里没有人,主人走得很匆忙,只带走了现金和少量衣物。妮娜从远处跑来:“码头的大叔说了,有个长得像吉尔的少年来过售票处,想买去多里斯的船票,但没买到。”
“他不会走。”莱特打断了她的话。桌上积了薄薄一层灰,他用指尖拭过桌面,一个念头突然跳进脑海,他想起还有一个地方没去过。他们在山里有一个秘密基地,是一间守林人的小木屋,每当莱特离家出走时就会躲进木屋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天已经黑了,莱特摸出钥匙打开门,拧亮了灯。屋里空荡荡的,地上凌乱的铺着被褥,放着打开的医疗箱、压缩饼干和瓶装水,证明不久前还有人住着。莱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好像吉尔伯特躲在里面一样。他摔开箱子,拼命扯着自己的头发。
“吉尔伯特!”他咆哮道,“你他妈躲到哪里去了!”
“莱特,外面有脚印!”妮娜跑过来,匆忙喊道。院中一片泥泞,脚印到河岸就断了,莱特一眼就发现有人倒在河畔,头没在河水中。
“吉尔!”莱特失声道。他急忙把吉尔伯特从河里拉了出来,拭去脸上的泥污。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太久,他的心跳微弱,身体冷得像融化的冰。莱特跪下来,用力按压着他的心脏,直到吉尔伯特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了好一阵子,嘴唇微微颤动着,失去焦距的眼神落在莱特身上,唇畔浮现了一个笑容:“你……回来了啊。”
这个笑容稀薄的像雪地里的月光,刚成形就散了,他失去了意识。妮娜怯生生的问道:“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吗?”
“去医院只有等死。”他把吉尔伯特背起来,对妮娜说,“请克莱恩叔叔来一趟。”
吉尔伯特是在深夜苏醒过来的。月亮升上了中天,天上仍有乌云,可是淡薄了许多。静谧的夜晚里,河流的声音又急又清脆,吉尔伯特专心听着水声,想象着细小的沙砾被水流裹挟奔向前方,跌跌撞撞,身不由己,最终沉入大海。他想,将来这具身体化成骨灰,撒入河流,经过的路程大概和现在差不多。
脚步声来到了他的身旁,跪坐下来。吉尔伯特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却不想开口。
“别装睡了,你醒着吧。”莱特说。吉尔伯特仍闭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
吉尔伯特无声的笑了:“等死的感觉太糟糕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却没有勇气自杀,才被你发现。”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该来的。”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扔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