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庄重却不见喜怒地走在前面,身后的筱亭也换了身黑,和那道姑别无二致。叔父对她十分尊敬地深鞠一礼,随后便呵斥张南宇让他给道姑和筱亭道歉。
道姑口称不必,直接进入主题:“带路去见你家病人!”
张南宇引着道姑走朝前面,我赶紧去招呼筱亭,他让我们跟上脚步,点指前人,边走边说:“我刚到灵玉观,将郑道士和棠浪的事情说了,又把血衣交给师叔保管。她一见血衣,便让我更衣准备,说是今晚你们郭家必然差人来请。”
周玖良有些惊喜,说道:“这道姑是你师叔?那便是你那恶师父的师妹喽?她是什么来头?”
筱亭狠狠给周玖良背上一拳,压低声音呵斥:“道姑乃是蔑称,你就按平时叫法称道长便可,我这师叔脾气臭得很,小心她听见了要收拾你的。”
我有些不解,问他:“刚才我们还说要去灵玉观找你,一同去看看二太太的情况,你就来了,真是巧绝!”
筱亭点点头,说:“本来我还说到了灵玉观先静修几日,谁知道你们家出事,根本没机会休息。说起来,二太太怎么会病了呢?”
周玖良说道:“疯了!我们也正要去看个热闹呢,赶巧,咱们又能一起啦!”
筱亭情绪不高,说道:“我这个师叔一般不为俗事出面的,这次你家二太太必然是惹上什么了。但是我们出来时,师叔说不用带任何法器,只装了两个药瓶,我猜可能是怕惊动了。你们等会儿千万别瞎打岔,尤其是你!”他戳了戳周玖良的肩头。
才刚进到第三层院子,便见几个中年的家丁正坐在叔父房间外面闲聊天,他们见到张南宇带了人来,立马起身,一个个都低着头,似乎很怕他。
张南宇倒是没说什么重话,平静地问道:“聊的什么!”
其中一个矮胖的大叔回答道:“回您话,刚才二太太在屋内念白,我们几人在分析是哪出戏……”
张南宇继续问:“哪出?”
另一个高个的男人抢答道:“他们说是崔莺莺的词儿,可我听着不像,那分明是玉堂春……”
矮胖大叔又打断他:“玉堂春是审案子的!你听二太太这一阵阵笑声,怎可能是苏三!”
张南宇只用了个眼神,那两位家丁便赶紧又低回头去,院中所有看守二太太的人都噤若寒蝉,要不是筱亭的师叔吩咐所有人出去,还不知这压抑的气氛要维持多久。
就在大伙儿都在往外走的时候,叔父换好衣服赶到了,手中也捏了顶斗笠,站在院门旁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女道长用拂尘碰了碰筱亭,说道:“让郭老爷和这些家丁一同远离,前后院的人都回避。”
我和周玖良听了,心想我们应该也是要被驱赶的,就也朝月亮门走去,想到不能围观,自是有些失落。
女道长却叫住我们,说道:“你们二人……先站住。”
她对着筱亭耳语几句,便又发话:“贫道还需要两个帮手,你们可以留下。”
周玖良喜出望外,蹦蹦跳跳地回筱亭身边去了,筱亭不太想理他,一直在往他师叔身后躲。
叔父扶着墙,尽量小声地问女道长:“启林与周公子对家中事务不熟悉,要不要让南宇也留下帮忙?”女道士答曰不必,张南宇便毫不犹豫地往叔父那儿去了。
就在我们安排事务的时候,漆黑的屋内又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在拍打窗户,踢动家具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碎碎念道:“你身为按院,私自前来探监,倘若被人知晓,如何是好?”
那声音凄凉婉转,担忧中略带哀怨。我从小到大没得几次听戏的,对这段词根本没有印象。
周玖良听了也是一愣,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便背过身去对着几棵树咦咦呀呀地调整腔调,对那屋中人用京剧念白的腔调,回答道:“为了三姐,就是罢职丢官,又待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