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竟在认真吃饼!并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饼掰开,舌头舔一舔,咬下一口抿一抿,还张着嘴大口吸气。
见我瞪着他了,也还是呵呵笑着,说真的能闻到玫瑰的味道。叔父不好打断他,就顺着他说:“周公子要是喜欢,等回去的时候,我托人做一些您带上。”
周玖良摆摆手,道:“郭叔叔不用麻烦,这么远的路程,带回去早就馊了!我吃过了,回去跟他们说说便罢。晚辈只是好奇,这深秋时节还能品尝这么新鲜的芬芳,还是云安好呀!”
叔父笑了,说道:“云安除了偏僻了些,四季和谐不分,从没有你们北方的严寒和酷暑,确实宜人。”
周玖良用一大口茶将饼顺下,说道:“我猜也是,您看我们刚才在府宅外面,还遇到了一个人,这还没进冬天呢,就开始穿带兔毛的衣服了,你们云安人还真是耐不得寒!”
叔父脸色有变,却还是平和地问我:“刚才在门外遇到人了?”
我点点头,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不打算深究。叔父却有些不明白似的问:“那人没有拦你们?或者打招呼吗?”我摇了摇头。
周玖良看了我一眼,说道:“长辈跟你问话,干嘛总是不言语?郭叔叔,我来回答,那人被我的骡子吓了,身边的随从有些不爽,都要收拾晚辈了!不过那个穿得多的公子,并没有放任,叫着手下就走了。他是谁呀?”
叔父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说道:“启林,你还记得安叔吗?”
安叔是家中的管家,怎可能不认识。只不过那个老头我不甚喜欢,或者确切点说,是有点讨厌。
原因有三,第一那个老头没有除笑容之外的表情,像个木偶一样,哪怕是有一回在遮云堂抓到小偷,扭送衙门,被那贼人往脸上吐了口水,他都能笑着处理完所有事情;其次,那个老头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小辈多话,不管你问什么,只要和家中操持无关的,他都只是笑笑,连“我不知道”或者“我不想说话”这类的抵挡之词也不说;第三,泉叔将我接到郭家时,是他安排我的起居,很严苛,不怎么让我玩儿,也不怎么让出门,后来去均都茶山接手,也是他提议的。
我答记得,叔父叹了口气说:“安叔生了重病,之前再办药王会,是为了请神医们前来诊断……”
周玖良听了,忙问:“这个安叔是您的兄弟?怎么会这么严重啊!需要动用神医?!”
我见叔父没有反驳,心中大概知道安叔对于叔父的重要性,便也没拆穿安叔只是管家身份。
叔父苦笑了一声,说道:“若只是一人得病,不至于专门再办一次药王会。可能是我郭某人命数孤煞,方克身边亲朋罢……”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有气无力地说:“二太太也病了。”
这话倒是真的让我和周玖良心中一震,此次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查云生之死和二太太的,病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将要说的话仔细在脑中过了过,对叔父说道:“我们已查到血衣确实是有人故意暗害,其中掺杂多种诅咒,背后的人用心险恶,安叔和二太太估计也是受其影响,叔父莫要责怪自己。另外,哥老会上……”
我刚要开口,叔父打断了我,说:“这些你泉叔已告诉我了。”
周玖良赶紧插嘴:“那,云生的死您知道了吗?”
叔父点点头,说道:“云生替父报仇,又被奸人所害,实属不幸,如今受筱亭道长超度,也算是得了个善终。”
看来泉叔并没有把二太太供出来,我想着,难道说是因为二太太病了,所以老头心软了?还是他真的就是二太太的狗腿?
周玖良瘪了瘪嘴,说道:“说了半天,郭叔叔并没有回答我,刚才出门去的那个人是谁啊!”
“哦对,我给说岔了,那是安叔的干儿子,跟着安叔快十年了。小伙子挺能干的,勤快好学,前段时间我还让他跟着药堂掌柜学习看账查对这些,他也快上手了。要不是安叔生病,需人顶替家中操持,我还有些不舍得将他召回府上。”叔父的语气缓和不少,看来对这个小子十分喜爱。
周玖良趁叔父不注意,给我比了个嘴型:又是义子!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和刘公公关系,又不好得在叔父面前发作,只能心中想着一会儿回去歇息,定要教训他一下。
见叔父将目光又抬了起来,我忙问:“那这个得力的小兄弟,他叫什么名字?”
叔父说:“嗯……他原本没什么名字,府内上下都叫他小南,眼下为了顶安叔里外事务,我给他赐名南宇,就随安叔姓张。说起来,他比你大,不可称小兄弟。”
张南宇,这个名字起得挺硬气,南宇北寰,能看出师叔父对他的器重。
正在闲聊的功夫,就听得一阵阴阴惨惨的念叨从不远处传来,叔父愁苦的表情又爬上眉间,我和周玖良也不知为何,只能静静等着那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渐渐消散,才能再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