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玖良立马换了副神色抱拳相向,说道:“王爷大义,小的佩服。只不过眼下您已然无根基可言,要是再不想个法子出来,一直躲在西南,也不可能有一番作为。”
溥皓也回敬他一礼,说道:“周公子计策精妙,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若是您能辅佐革命,不仅能保大清顺遂,更能利国强军。到时候挥斥方遒,统领万民,助华夏复兴……”
话还没说完,周玖良立马将溥皓的手按下,打断他说:“别别别!我可没那本事!也没那么高洁的抱负!天下苍生我可管不了!”
又一指我,说:“做完郭家这单,我就够本儿了,到时候坐船出海,云游四方,远离这是非之地!”
要不是筱亭来打岔叫我们吃饭,他们二人也许能争论到晚上。
席间,泉叔终于喝到之前夸了很多次的本地烧酒,有些兴奋地问溥皓:“王爷,棠浪的一位高人说,云安方向有异动,您情报便捷,是否听说了些什么?”
溥皓放下筷子,开始慢慢回忆:“之前只听说郭老爷办药王会,别的也没什么大事……”
泉叔有些不解。问道:“药王会不是四月底办过了吗?为何要在秋季再办一回?”
溥皓摇摇头,口称不知。我想起之前在药王会上见过的那些牛鬼蛇神,心中难免有些膈应,便转头问泉叔:“往年的药王会,叔父请来的那些宾客,倒是些什么东西,为何个个都长得那般怪异?”
泉叔夹了颗花生往嘴里一扔,笑呵呵地说道:“那些怪物呀,可都是些有能耐的主儿!你只见过一次,一一问来,我顺着给你解答!”
看来老头是真的喝高兴了,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便问道:“那个那个,四五人都抬不动的,要把大门卸下来才能进出的胖子!”
旁边的人听到我这番描述,也都停了口中的闲聊,静静等待泉叔作答。
老头不慌不忙嘬了口酒,答道:“南海琼州的名医,钟胖子!以身试药,吃杂了,经脉紊乱,一年比一年胖!哈哈哈哈!”
我又问:“身长八尺有余,皮肉皱缩,风吹即晃那个竹竿!”
老头皱了皱眉,又喝了半杯,答:“蒙医,名字老长,我记不清了。他只顾指挥,身边几个小徒弟上手,专门正骨的!据说不止是治人,什么牛马畜生,也都能治。”
周玖良见泉叔高兴,便一个劲儿夸赞精彩,还不断斟酒。
我挠了挠头,问道:“那俩连体的老婆婆!那个最吓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那个看着还正常些,背后那个体型如同三四岁的孩童,却满脸皱纹,我第一次见,吓得差点尿裤子。”
泉叔嘿嘿一笑,用筷子指着我说:“别说你了,我初见时,也吓得不轻。那个身形正常的老太婆,还给我抛过媚眼呢,你说是不是恐怖!那俩是苗医圣手,前面那个负责安排治疗,后面那个负责诊断。她们俩看病可脏,什么尿啊脓啊血啊的,都不避讳,取来给后面那个闻闻,便可知道病症在何处。两人不用交流,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治疗手段也怪异,放血、汤煮、烧红铁针刺穿皮肤啥的不在话下。虽说跟我们汉人的方法大同小异,却总是让人觉得恶毒。”
我还在回忆着见过的奇人怪事,溥皓也加入对话,问起泉叔:“老人家,郭老爷请这些人到云安,缘为何由?据我所知,各地都有药王会呀,为什么这些人不在本地祭拜,非得到云安来呢?”
泉叔握杯的手在空中停住,沉吟半晌,转头反问溥皓:“王爷您这话里有话啊?”
溥皓连忙否认,说道:“晚辈绝无什么过分猜想,只是曾经在京城、江南等地也参加过药王会,并未得见您所说的怪奇,就顺口问问。您要是不便回答,晚辈这就闭嘴,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泉叔见他喝干了酒,又望了望四周等着他回答的众人,有些下不来台,只好解释道:“这事儿说来其实并不复杂。其一,这些宾客虽说是厉害的名医,但大都模样猎奇,不受人待见。在当地来说,只有知道他们底细的老人或者家族渊源深厚的名门才会跟他们来往。所以,他们维持生计实属不易;其二,如今的大清洋人肆虐,洋医生虽然也能治病,却并不是万能的,好多还都建在那些传洋教的场所内。那些繁华的城市,中医多少受排挤,更别说这些少见的派系了,他们如果不与遮云堂为伍,被消灭遗忘不过时间问题;这其三嘛,”
老头将杯子放到桌上,眼神游离,似乎很醉了,周玖良赶紧将杯子斟满,抬着泉叔的手把这杯也劝了下肚,问道:“其三如何?”
老头却忽然翻脸,道:“什么其三?没有其三了!”
说着,便晃晃悠悠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两个稍大些的小道士连忙上前扶他,将他搀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