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沃离的村口,就见筱亭带着众小道们在等候了,身边还站了好多村民。我对这种阵仗有些摸不到头脑,周玖良却十分受用,第一个冲上前去,下了骡子,像个状元郎回乡般和人们客套起来。
我们和筱亭打了照面,这才知道,原来溥皓已经在会馆里候着了,为了避人耳目,并未参加迎接。几个老乡把腊肉香肠、大包的芸豆、几串辣子等杂货往我们的马背上搭,还一个劲儿恩人恩人的叫着,十分热情。
我和筱亭走在后面,小道士们笑呵呵地在前面牵着马,跟着周玖良一起接受老乡们的夹道欢迎。
筱亭说:“你们血衣的事儿有了结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我将棠浪和鬼村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筱亭听得起劲,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不住地称赞郑道士高明法术。不过,等我说到大梦观那珍惜染料时,筱亭的笑容消失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我问道。
“倒是没有,”筱亭有些犹豫,“那种东西相传已经消失百年之久了,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以前的茅山术有一个绝了迹的分支派系,专门就是收集这些珍贵的材料的。创立这个派系的祖宗,江湖人称茅山百晓生,其实并不是道士。据记载,此人爱财如命,只要是能卖大价钱,不管这东西长在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刀山油锅,他都能寻来,但是也从不跟道士之外的人交易。就算是被其他不是道士的买主堵在屋子里了,也能挖个洞跑掉。除了道士们,没人见过他的真身。”
宋渊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插嘴道:“这人会不会是个神仙?”
筱亭有些诧异,问他怎么会这么说。宋渊回答:“哈哈,筱亭道长您是不知道,那郑道士就是神仙!他有千年修行!还能请钟馗上身!”
我马上反问:“那天你不是被刘公公扎了针,昏死了嘛!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渊有些委屈地说:“我问了你们那么多遍,你们都不说,还是泉叔好,晚上睡觉时候,他告诉我的。”
一股寒意直窜到我的后颈,因为那日郑道士被上身之时,泉叔也是被扎了昏过去的,莫非老头根本就没事,而是装的?
筱亭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失落地说:“郑道士的事情,其实我师父是知道一些的,曾经也想邀请他一起。不过师父该是没能说动,并且还被他的师尊托梦吓唬了几次,也就作罢了。原来他真是个得道之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自己倒是没承认过,说那些都是杜撰,我倒希望他只是个普通道士。”
筱亭不解,问我为何。我答:“你想想,如果一个人历经千年不灭,看过那么多朝代更替,身边的人不断死去,就是遇到了知己,也不能厮守到老,岂不凄惨?”
宋渊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说道:“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苦闷多,知己不该是个具体的人,而是自己心中的感觉。就像我,只要是跟我情投意合,能互相理解心境,哪怕是鸡啊狗啊的,也可以是知己。”
我和筱亭都被他这鸡狗知己的理论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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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不见,沃离会馆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比以前多添了许多人味儿,甚至在院内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香台。
说是香台,其实就是在一个水缸下面用三块大石头作腿,形成一个类似鼎一样的形状。筱亭蛮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乡亲们自从上次被周玖良解了瘟病的祸害,便经常自发地到会馆来帮忙。家具能修的就给修一修,不能修的就拿回自己家去换个好的来,几个回乡来探亲的木工也把露在外面的木头柱子、窗棂啥的全部给上了遍漆。就是村中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也总是到这里来,上香,坐着聊天,给孩子们的衣服缝缝补补啥的,俨然将这里当做了祠堂一般,与原本的避之不及相比,现在可以用亲如一家来形容。
周玖良得意地叉着腰巡视,走到那个插满了香的水缸前一指,说道:“筱亭道长,你这个东西,我买了,待我去往云安,给你用上千斤好铜,做个漂亮的鼎来,上面就刻着小爷的名字,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溥皓从正堂里走了出来,一副平常打扮,用扇子指着周玖良,说道:“周公子一定说到做到!本王明日就派人去做鼎,到时候花了多少钱银,找你要!”
我有预感周玖良马上就要跟溥皓拌嘴了,赶紧几步上前,挡在他们之间,将溥皓让进屋中,让他先别理姓周的,说是有要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