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也就是撷珠馆的裁缝绣工进入都木将军府的前一日,如意回到霓裳阁便带来了新的消息。
有三个已经选中的老裁缝因为家中事故、自身患病这样的原因请辞,无法如约前往都木家。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让人赶快报给司隶牛,让他想办法,你猜怎么着?”
如意双手一击掌,挑了挑眉道:
“还真没什么意外,羊葛部有三个年轻男人来找我毛遂自荐,我让司隶牛决定,他就应下了。”
如意在净房沐浴,大约是门窗密闭气雾弥漫的原因,他的声音传到房外的承晔耳朵里便有些闷闷的不真切。
承晔从茶饼上敲下些许茶叶,取出石杵碾着,抬高了声音问道:
“兄长累不累?这几日跑来跑去想必很是辛苦。”
“哈?”
如意只回了这一个字,半刻之后他穿着一身素白轻软的中衣自净房中走出来,坐到对面窗下的镜台前梳理头发。
“小猴儿,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婆婆妈妈!”
回头横了一眼承晔,“你问这种话,我就怀疑你有别的事要求我。”
承晔瞠目,好像有些小事想求他,但方才那句话是真的出于关心才问的,见如意这个反应自己哪还能开口求下去?
“兄长啊,我是真的怕你累了。”他无奈道。
如意仔细照着镜子查看自己光洁的皮肤,闻言哦了一声再未转身。
“我不累啊,那些人手艺都算过关,我只需要用三分力气提点他们即可,再加上我独门秘制的花样子和刺绣,呵呵呵呵呵……”
他笑得得意,笑声清越动听,“这很省力,最主要的,我很想知道羊葛部混进来的三个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放心,他们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拦着,哪怕是去杀人放火。”
承晔更加无奈地笑笑,也放下心来,将碾磨好的茶末投入煮沸的白釉铫子,待汤色乳白时倾倒入盏奉给如意。
“兄长喝茶。”
如意微笑接过,举盏刚要送入口中却是一皱眉,嫌恶地侧头往外看去。
江四六人未出现,话先到了:
“二爷,其实你应该喊如意叔叔,不该叫他兄长,你想你都喊我叔叔了,如意他可是大帅从前的……”
如意跟卫景林是朋友,江四六只是卫景林的下属,按道理最应该被叫叔叔的就是如意,喊如意兄长的确不妥。
承晔噗嗤一声笑,也不答话,果见如意已经竖眉站起身,伸出修长手指指着江四六,口里挑剔道:
“你瞧瞧你,皮肤糙脸又黑,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三十岁的身子五十岁的脸,给你喊叔叔就得给我喊叔叔,我没你这么老吧?”
啊,江四六被噎得老脸一红。
明明是好心提醒承晔要尊敬长辈,结果怎么是自己有错了。
“嘿,你你……这人!”
江四六指着如意,真是讲不通道理!
承晔又斟了一杯茶捧给江四六,“四六叔喝茶。”
江四六接过茶盏又皱眉瞪一眼如意,将怀里一个信封递出来。
“这是张奎递过来的消息。”他道。
张奎查出来的关于羊葛部的消息,多数是承晔已经知道的。
他提到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在乌木南江临上位之前,为了安抚讨好王族下属军队,不得不对修曷所带领的各部落联军进行一些打压,曾经推出不少新政。
其中有一项便是将羊葛部女眷强制征为营妓,因为羊葛部女子居多,能够入伍当兵的人很少,在军队作战中贡献较少,只能牺牲他们族中的女人们。
这一新政之所以被通过,修曷和大王子乌木扶风都没有反对,是因为羊葛部的营妓是同时慰劳王族的军队和奴隶军团的,大家都能享乐,就都无话可说,没有人替羊葛部说话。
在突伦,**的事毕竟只在近几年才逐渐少了,从前他们的王族将其他部落的奴隶都当做牲畜一般对待,做营妓在他们眼里或许还真不算什么。
虽然是很残忍的事,但事情发生那么久了,且还是当今皇帝乌木南江一力主导的,羊葛部那三个年轻人苦心孤诣要进都木将军府跟这件事可扯不上关系。
承晔拄着头沉思,如意一把将信拿过去,凑在镜台前看完,只哈了一声,又将信递给江四六。
如意将头伸出窗外,扯着嗓子喊阿诺。
由远及近的一串可可可声响,出现在门外的阿诺怀里抱着三个堆叠起来的食盒。
她稳稳托住手里比她头顶还要高出几分的食盒,跪坐在门口的桌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