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还真是见过,小禀义眯起眼睛。
未上灯烛的花厅没有夜间的辉煌富丽,窗外透进来的几点光束散落在小戏台前前后后的地面上。
眼前女子粉黛未施,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单衣,袍摆提起扎在腰带上,纤细的身形在台上几个轻盈起落,却让人有如梦似幻之感。
没有热闹的笙箫丝竹做背景,她落地之时木板搭建的台子会发出沉闷的击打声,这击打声吵醒了呆立入迷的两个访客。
直到此时才有伙计招呼他们入座,招呼他们用了茶水,见二人无意于吃饭饮酒,只将目光盯在小戏台舞剑的女子身上。
伙计也十分知趣地退开一旁不再多言,毕竟被这些女娘们迷上的少年公子多如牛毛,青楼的生意自来都不在茶水吃食上头,遇到个别不吃不喝的来客他丝毫不以为怪。
戏台上的剑舞停下,有小丫头捧了汗巾子给那女子揩汗。
承晔也在此时起身,径直走到戏台下仰起脸看向那女子。
“姑娘,我们是不是认识?”
呵……
小禀义一阵气血翻涌,攥紧拳头将脸别向一旁。
什么簪缨世家啊,少年有为啊,英武不凡啊,天子股肱啊……
呸!就是个轻浮好色登徒子!
这么蹩脚的问话,连自己都觉得牙酸,丢脸。
那女子果然只是盈盈一笑,并不答话,跳下戏台,丢开承晔,沿着木梯迤逦往楼上走去。
“喂,我哥问你话呢!”
小禀义疾行几步追上去,面上红红但眼风凌厉。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承晔一眼,又转向那女子道:
“昨天我们确实在城东见过,你何必不认呢。”
他身上的小瑕疵他们自己人关起门来慢慢解决,这种烟花柳巷的东西决不能无视他。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在承晔和小禀义身上轮番流连,最后她笑了,目中的寒光如同平湖漾起水波摇碎的月影,让人心跳一滞。
她在这样的目光里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木梯,回房,闭门。
仍然没有回答他们的话。
原本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添茶侍应的伙计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人,不知怎的感到后颈吹过一阵冷风,地砖上映着透过窗子的日影更亮了,但此时的花厅内气温骤降。
伙计缩缩脖子环抱着两臂,看着那个更高些的少年缓慢踏上木梯,一点一点细细地看着楼内各式各样的摆设。
娇小瘦弱的少年脾气更差一些,她大踏步走出门外,在店招下来回踱步。
伙计呼出一口气。
少年人就是受不得一点气,青楼里貌美的娇娘当然是有些脾性的,不需要谁的话都必须回答。
少年人也要吃些教训,收敛些锋芒才好。
伙计重又进入后堂,此时远不到上客的时候,楼里的跑堂厨子车夫小厮们大多都聚在这里闲侃躲懒。
刚把遇到两个愣头青客人的事讲到一半,却听到花厅内一阵嘈杂,躲在楼上的街上的后堂的人似乎一股脑都跑出来了。
还是那两个小子,但气势与方才截然不同,花厅的桌案被踢翻在地,高挑俊美的少年人立在堂上,娇小些的那个则一脸怒气地坐在一张桌上。
“把你们东家找来!”
这两人异口同声大叫道。
几个护卫已经跃跃欲试地围在他们身旁,听了这句话之后,一个体格壮硕的络腮胡汉子便抬起拳头狞笑着猱身上前,虽然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但那站着的少年人体型不足这护卫的一半,有几个扶栏看热闹的女娘已经忍不住捂着眼睛叫起来。
很快厅中又响起惊呼之声,捂着眼睛的女娘从指缝里偷眼看去,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少年人连衣袍都丝毫未动却与挥拳的汉子错身而过,那汉子使足了力气的一拳扑空便拧身挥起手臂再度扫向他。少年抬起手抓住汉子手腕,只是轻轻向后一拉,汉子便身形晃动向后倒去,扑倒了那一片的桌椅板凳。
围拢在周边原本凶神恶煞的护卫们此时眼神闪烁,都不敢再上前冒险。
站立的少年平静道:
“请东家出来吧。”
半晌,一个涂着红唇穿了大红衣裙的中年妇人慌慌张张跑下楼,她满脸是汗结巴着说:
“我是东家,两位贵客有什么吩咐?”
此言一出周边围着的伙计护卫小厮们都是一脸惊讶,小禀义并不理会他们,咬牙喊道:
“这个店我要买,开个价吧?”
她很理智。
方才看过了店面一般大,能轻松买下。日常经过自己和四六叔打理,生意不会太差。
承晔张大嘴,伸手拍她头顶,有钱也不必花在这里啊。
小禀义此时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身形一偏就躲开了。
她往承晔身旁歪了歪低声道:
“哥你方才问的话是蠢了些,但是她不能不答。”
这个不爱说话的姑娘不讨人喜欢,就带回家让阿诺慢慢调教吧。
哈?承晔失笑,就因为这个就要把店买下来?
况且那女子分明是见过的,不是昨日,是更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