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去,那白衣女子突然背对着龙一,面对堂前那副画而立。
龙一自知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可不知为何,他禁不住还是朝堂前那幅画望去。
画中一座高山,苍松环绕,山涧清泉潺潺,麋鹿溪水,山腰白云悠悠,白鹤展翅。山巅一座小庙,
庙前枯坐一人,光头、小眼,手持一杆旱烟袋,似做沉思。
初看,此画并无出奇,可细观高山四周若隐若现的细节,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只因高山阴坡画着一条河,河的岸边有一座不能在小的庙,庙后有一片河谷平地,俨然是一个小镇,虽然镇上人画的不甚清,可那几条街道龙一却很是熟悉。
在回过头,看山巅的小庙,虽然比龙一印象里的有间庙规模小了很多,但庙宇的样式却和龙一记忆里最初的那座庙格外相似。
唯一奇怪的是画中那光头和尚,总觉得与画风格格不入,似乎是后来人刻意添加上去。
虽然如此,可这后来人画工非凡,那光头和尚惟妙惟肖,寥寥数笔,却又跃纸而出之势。
龙一暗自嘀咕,难道是他?
可看看眼前的白衣女子,年纪不多三十出头,怎么看都和师父那个老神棍不搭边。若说是他的后辈,还有一丝可能,若是师父嘴里胡纠的师娘,龙一还真不敢信啊!
掐指算算,师父如今寿延百余,难道他这是老牛吃嫩草么?可这草是不是太嫩了些?
龙一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无后了,草太嫩,牛太老,哪里又嚼的动啊!
想到此处,龙一双瞳显出一抹喜色,可下一瞬又暗淡无光。
他可是知道,世间看似喜事,实则包藏祸患的事多了去,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今日小命真是难保了!
无论龙一如何想,那白衣女子还是转过身来,似一朵白云般飘于龙一面前。
一张贵气逼人的脸无丝毫表情,就这么静静的盯着龙一的双眸。龙一不想看,却又不得不看,眼前人果真如那张家柱儿所说,肤白貌美,窈窕似仙,可真要用语言讲出来,却又不能。
龙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句话,近一分逼人,退一步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是玄妙得紧,就连龙一自己也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美好。
可毕竟眼前人或许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师娘啊!龙一不敢造次,眼神就有些飘忽。
“你叫狗儿?”
龙一眼神躲躲藏藏。
“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今后就叫阿浪吧!”
那白衣女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龙一心中慌得紧。
她扭头朝堂前画上瞥了一眼,喜声说道。
“那仙人醉就是那个人的,他亦是我彤云殿的仇敌。无论今后做何事,不要忘了,若见到这个人,必杀之而后快,你可愿意?”
她悠悠的嗓音不知为何却带着一丝沧桑和凄凉,不用想,龙一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猜对了。
他心中一惊,眼神就开始闪烁,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还是被那个白衣女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哪有如何?要么你杀他,要么我杀你,你总得选一个。”
她目光突然间变的咄咄逼人,如同两把青锋,闪着寒光。
龙一很庆幸自己此时这种状态,若同常人,他真得不知如何回答。可眼下,一切似乎都可一迎刃而解。
他心中偷偷一笑,可一想到光脑壳的师傅如今一个人枯坐在庙前竹椅上,郁郁寡欢,双目就萦起一团雾气。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也罢,他这么一个浪荡子,人人欲除之而后快,你能若此,也在情理之中。嗯,去吧!”
白衣女子转过身,肩头微微颤抖,瞬息又恢复的自若的样子。
可龙一却傻眼了,让自己去,自己又该如何去啊?
良久之后,那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眉头聚齐一团愁云,微微动了动嘴角,有些不耐烦。
“阿浪,你为何还不去?”
龙一不语,不动。
“哦!瞧我,竟然忘了这个事,嗯,来,张嘴。”
她突然掩嘴轻笑一声,似一朵山涧盛开的牡丹,贵而不俗。龙一突然明白师父为何爱把人比作花了,因为这世间的人本来就是一朵花啊!
白衣女子快步上前,好不犹豫的捏开龙一的嘴,又从怀间摸出一颗丹药,轻轻放了进去。
此时的她慈眉善目,眼神里全是柔意,哪里还有拒人千里的威严。
若不是龙一手不能动,他真想扑入怀中,好多年没见过母亲了龙一鼻子发酸的厉害,他忘了那日暗下的誓言,一滴滴泪水夺眶而出。
“阿浪,咱不哭,不哭!”
白衣女子扭过头去,肩头不断的抽搐,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在回头之时,已恢复了冷清的样子,轻咬这银牙,盯着龙一,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浪,你听好了,咱彤云殿不留窝囊废。男儿的泪得咽到肚子里,你今个可得记好了。”
此时她一手拉着龙一的手臂,一手轻扶着龙一的肩头,而龙一恰好舒服的躺在她的怀里。
也不知是她忘了自己主上的身份,还是龙一忘记了心里的害怕。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如同世间寻常的母子,再也没了隔阂。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过,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白衣女子何时离去。龙一就这么侧躺着,微昂着头,眼幸福的微笑着。
这一次的笑,有心而发,让那久久不曾动摇过的气海开始缓慢的波动起来。
初如涟漪,后似微波,继而惊涛骇浪不绝。
不知不觉间,龙一已坐直了身体,静气凝神,吐纳不绝,周身一团青雾缭绕,充室推窗,四溢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原本的那座茅草庐全笼罩在青色的雾气里,如梦似幻,仿佛仙境一般。
等在不远处的四人,本来还争吵不休,突然间全都闭口仰头,伸直了脖子忘了过来。
“师兄,那,那傻儿是不是被师父挫骨扬灰了啊?”
“扬你个头啊!那是灵雾,不是骨灰,瞧瞧你那脑子,真是不堪用。”
“师兄,其实我细细观之,阿鱼说得也没得错,弄不好,主上把他化作灵肥了呢?你瞧,那雾……”
“清池,你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主上不会滥杀无辜。唉!即便要杀,也不会弄得这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