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要是走了,师父该咋办?”
“他那么大个人,少了你会活不下去?你醒醒吧,我看你是怕离开了他,自己会饿死!”胖鱼一脸鄙夷。
“谁怕了,我会饿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胖鱼这句话把龙一气乐了。
“那你说说,你如今能做些啥?”胖鱼做起身,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
龙一刚吐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仔细想想,自己除了学了点道术符篆德的皮毛,跟着师父坑蒙拐骗之外,竟然啥都不懂。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窝囊废,还是一个傻子?原本这些话我不想说,可那姑娘都说了,我说说又有何妨,你就是一个小傻子,小窝囊,跟着你算是我胖鱼瞎了眼,到了八辈子大霉。”
胖鱼用鼻孔哼着粗气,若不是两人有天道誓言的关系,龙一真的以为,这个小东西,那一天绝对会一刀斩了自己。
一时间,龙一只记得天塌了一般,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现在才明白,今日那宁颜姑娘说的不错,自己就是一个又傻又蠢的窝囊废了。
想想上一世,衣食无忧,却连一个最爱的女人也栓不住。而这一世,活了十五年,竟然还要一个只有十年阳寿的老人养活自己。
天哪,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样的一个废物,竟然连一只小虫子也瞧不上眼。
既然如此,那何苦拖累人家。
龙一惨然一笑,“胖鱼,从今如今起,你是你,我是我,咱俩再无纠葛。你也不用再管那些誓言,更不用在意十年之约。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走出房门,朝凤凰山下走去。身后那胖虎一脸疑惑,喃喃自语,“一个为啥突然就不要我了,不行,不行。”
它匆匆的跳下案头,沿着半掩的房门,悄无声息的窜了出去。
……
凤凰山今日静悄悄的,少了很多前来进香的人。唯有一位青黑道袍的少年,神情落寂的走在曲折盘旋的山道上。
他走的很快,衣衫不时拂动路旁的凸出的树枝,甚至连一只小虫跳到腰间也不自知。
半个时辰不到,那少年就来到了凤凰镇。镇上这几日人满为患,可见到少年一个个却如同见到了鬼王,躲得老远,以至于拥挤的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惊呼。
“你瞎了吗,乱急个啥吆?”
“嘘,小声些那个小疯子下来了,你要不怕死,那你前去试试?”
人群一阵涌动,又一次安静下来,可这样的话还是瞧瞧的在人堆里流窜,仿佛是要完成一个语言的接力比试。
好些人似乎又与少年认识,远远的跟着,到了最后,在少年身后形成了一条巨龙。
那黑色的龙头穿街过巷,最后停在凤凰镇东北角一所古香古色的大院前。
少年抬头看可看天,轻轻叹息一声,埋上青石檐阶,站在两扇两人高朱红色的大门前,踮起脚尖,手扶铜环,轻轻的扣了扣。
“笃笃笃,笃笃笃!”
铜环清脆的响声过后没多久,院内就传来一句吆号声。
“敲什么敲,长不长眼睛亲,没看到麽你外挂的牌子吗?家主有疾,今日不见客。”
少年推后几步,朝大门上望了望,略显尴尬。
众人以为他毕竟会知难而退,谁知下一刻,他又走上前去,扶着铜环又扣,这一次用力稍猛,声音越发清晰。
门内的老者吭吭几声,清了清嗓子,怒骂道,“你是瞎了,还是聋了,都说了不见客,好不快滚!”
少年眉头紧皱,长呼了一口气,侧耳贴于门上,停了几息,张口高喊。
“韩爷,我,是我啊!我是龙一,你能不能看看门呐,我想找李善人说几句话?”
“额,龙小真人。唉!龙道人,不行啊,不行,我家主人说了,今个谁也不见。你,你走吧,走吧!莫要为难我。”
少年叹了口气,嘴张了又张,到底还是没出口。他转身退了下来,可走了十余步,又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大门外,握着铜环,扣了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这一声声犹如敲在围观的一群人的心里,人群骚动着,慢慢的朝回退,直到再也退不动了,这在停了下来。
“龙一道长,求求你,莫敲了行不行?权当是可怜我老人家,放过我好不好?”
门内的老人拖着哭强求,似乎少年若是再敲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少年的手停在铜环之上,犹豫良久还是慢慢松了开来,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低着头,用手胡乱的搓了搓脸。
这个无意的动作,让远远围观的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大喊一声,“那小疯子,要杀人了。”
这一下,人群一下子炸了锅,哭爹叫娘的怒骂声,呼儿唤女的吆号声,伸臂弹腿的呼啦声,一时间全涌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半条街空空荡荡,若不是地上丢下的烂鞋破布,街边堆放的筐篮扁担,谁都想不到,这半条街刚刚还挤满了人。
少年听到响动,慢慢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一幕,苦笑着,叹息一声,又回头望了望禁闭的大门,似乎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一步步朝远处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直到十余步之后,腰身猛地一下挺得笔直,就连脚步也快了好多。
眼看着就要走过半条街了,院子里一个疲惫的无奈的男人用沙哑的嗓音低低低的喊了一句,“老韩,让他进来,我到要看看他有何脸面前来见我?”
随着这一声,那两扇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了开来。想必是守门人不曾远离,可不知为何,要如此为难一个少年。
这一声,又尖又细,可那快步走着的少年如同后脑长了眼睛般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张白净的脸释然一笑,随即眉头拧在了一起。然后转过身,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慢朝朱红色半掩着的大门走去。
他走的很慢,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回来的每一步恰好踩在刚才离去时的脚印上。虽然干爽的青石长街绝不会落下印迹,可那走着的少年却把每一步都记在了心里。
他一边走,一边笑,只是这笑容却仿佛是强行挂在脸上,并非发自真心。
这几百步的距离,少年脸上的笑容调整了无数次,可每一次过后似乎少年都不甚满意。直到临近大门不到十步,他又一次停了下来,伸出一双白净的手,使劲在脸上揉搓着,最后又呲了呲牙,在脸上捏了捏。
再迈步时一个微笑出现在少年的脸上,自信、迷人,可总觉得与那种会心的微笑差了一丝。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叹息没有一块镜子,最后又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进门洞,消失在院子深处。
身后,那扇刚刚才打开的大门,轰然一声,猛的关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