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点了点地图:“倒是有一处,相传李太白醉卧花月桥,最后还是被他的小厮抬回去的。不过老夫以为不可信,每个地方都有些不可考的古迹。”
看来这地方存疑。
她又仔细查看了地图,很快在心里列出所有可能。日耀营,宇文渊是要提醒她注意这个地方吗?
“多谢员外告知。”忘忧向王员外道谢,他亦称赞般点头。
刚出书房门,院门口忽然吵吵闹闹起来,一位男装女子闯了进来,她一身银白衣裳,是适合夏天的轻薄柔软布料,上有大气祥云刺绣,衣袂随发风而动。此时的她并未束冠,一眼便瞧出女儿之态。
“钰儿,不得无礼!”王海瑞爱女心切,急忙出来,拉住一脸怒意的王钰护在身后,“公子见笑了。”
“无妨。”忘忧点头,这般行事必是王小姐了,与传闻中的果真一样。
“你!不许走!”王钰挣脱出来一把拉住忘忧的手腕,盛气凌人般道,“怎么?也想女扮男装好接近殿下吗!”
“钰儿!”王海瑞浓眉一蹙,脸上皱纹更深,“这是公子,快赔礼。”
众人都以为忘忧是贫苦才会如此瘦弱,再加上长相清秀一定会经常被误认为是女子,王钰刺中他的痛处,一般人早该恼怒了。
在王海瑞眼里,宇文渊的不凡谋士怎么会是无才便是德的女子呢?
“爹,我没胡说!”王钰气呼呼的,她经常扮男装,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忘忧脸上虽然涂有灰迹粘了短胡子,但这分明就是掩饰,她的身高的确是男子身量,但可以垫高啊,虽有喉结,但也可以化妆改变,待她摸一摸便知真假。
“混账!”王海瑞刚要打下去就被忘忧抓住手臂,结结实实的力量似乎印证了她的男子身份,“员外不必如此,我不会与令媛置气。”她目光低敛,瞧见王钰因动作幅度过大胸口露出的银锁,上头隐约刻着海浪波纹,回忆起王海瑞书房布置,几个木盒也刻着同样的图腾。
“多谢。”王海瑞知道忘忧此后身份不同,自然是不能招惹的,对着王钰厉声呵斥,“还不快退下!”
“就不!”王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也因激动透出淡淡红粉,她瞪着忘忧,眼中皆是敌意,“你要找殿下,带上我,我帮你。”
忘忧不语,自有人先她一步。
“胡闹!”王海瑞招呼出两位丫鬟,“把小姐带回去禁足!”
丫鬟互视一眼,似有些为难,只得上前拉住她衣袖。
王钰见状,立刻挥开衣袖,喝道:“别碰我!”立马躲到忘忧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道:“真的,我知道殿下在哪儿。”
忘忧侧头看她渴求的眼神,心中知道她在撒谎却还是点了点头:“员外,不妨让小姐试试。”
若是没猜错,永州大半是王家势力,有王钰在身边,王海瑞必暗中派人保护。
王海瑞偶然瞥见站在门口正瞪着眼的妻子,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只剩作为父亲的无奈。
王钰瞧见爹爹这般神情便知是怎么回事,转头便见到自己的母亲满脸笑意,连忙跑去抱着她的手撒娇。幸好把母亲大人找来了,爹向来是妻管严,还会不同意吗?
忘忧看着王夫人浓妆艳抹不过三十多岁光景,老夫少妻在宁国也算常见,却没有看见过这么怕妻子的。
“待我梳妆我们就出发啊。”王钰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随母亲走开了。
忘忧看着她的背影,就像瞧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多快乐啊,有父皇母后疼爱,哥哥想着法子带她出宫去玩,搜集了民间奇珍异宝也是第一个给她,连父皇也没有份。后来哥哥封了怀安王不能时常入宫,就让王妃嫂嫂陪她玩。颖母妃入宫后也是极其疼爱她,可谓宠爱盛极。
但登高必跌重……
忘忧转身看着喜忧参半的王员外,缓缓道:“您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王妃?听说六皇子秋日便要封王择妃……”
“公子慎言。”王海瑞抬眼打断了她的话,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散乱的衣袖,“择妃之事还不是要皇上亲定,老夫只愿钰儿平安顺遂便足够了。”
宫里波诡云谲,忘忧是亲眼瞧见亲身体会过的,但总有人挤破了脑袋要往里面钻,为何?犹同下赌,总想着会有赌赢的机会。
赢,便是一生荣华,举族荣耀,谁不想要?王海瑞真的不要吗?至少,她不信。
于她看来,当年王海瑞遭贬不过是皇上给太皇太后演的一出戏,如今太皇太后薨了,离启用王海瑞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是我唐突了。”忘忧垂目道歉。
王海瑞示意她请便后转身离去。忘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如同看见了蛰伏了四年的猛兽。年岁见长,这四年于他又何其重要。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他,还会蛰伏多久?还能蛰伏多久?
京都,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