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是说,我的根据地是处小破院儿,那是我自谦啊。
自打拆了鸡窝以后,这小院儿完全可以将就着晾晒啦,怡情啦,愣神儿啦等等吧。站在小院儿,看那红砖小楼,不怎么计较面积和样式的话,偶而也会有那么点儿世家的错觉。
循着姥爷当年的印迹,我复原了一小片儿菜地,都是些好伺候的辣椒,黄瓜,西红柿。当然啦,我最想种的还是烟叶儿啊,已经买了种子和技术资料,盼着“柳心儿”牌香烟早日诞生。
知道吗,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小院儿里,竟屹立着一座壮观的葡萄架,四根黑色榆木电杆作立柱,顶棚铺满了角铁钢筋。姥爷的无聊,可见一斑。
我的无聊呢,接茬继续。葡萄架上,多年积攒的枝枝蔓蔓,早就被我一把火还原。坐在葡萄架底下,最好别仰头望天,不然,你会笑喷——有没有搞错!怎么坐在一座超大号的烧烤架底下呀!
好啦,别愣神儿啦,烟头儿烧到手指啦,赶紧看信吧。
辛雅的信。美得让人心跳的钢笔字。
“嗨!柳心儿。你好。我是辛雅。
你不认识我。别急哈,咱俩慢慢聊。
我在芬芳公司,专职负责版权事宜。我早就认识你了柳心儿,从你的字里行间之中,觉得跟你挺投缘的,至于你怎么想,慢慢来吧。
也就一周前吧,当《绑匪呢喃》的电子版发到我这里时,我真有些吃惊,竟有像你这样的女生?脑子里只剩条件反射!
然而,当我把你之前的剧本,从版权库里调出来,重温一遍时,我愕然了,恰恰是你这号女生,偏偏从高原和陆鸣川身上,博取了不知多少令人艳羡的娇惯与纵容。
没有一丁点儿的贬义,别误会啊,柳心儿。
可是,你也无法否认吧,这是事实啊。
剧本的溢价,令人咋舌。高原也好,陆鸣川也好,他们干嘛要讨好你,取悦你呢?
才华,自然是一方面,可我敢打赌,从高原手指缝儿里漏掉的每一粒沙子,绝不逊色于你,甚至更强,也更卓越。
青春,当然也是原因,可你心知肚明呀,难道,陆鸣川腻歪了国色天香,间或吃口小葱豆腐,返璞归真,解腻祛腥?
哈哈,别误会,柳心儿,我可不是八卦娱记。
不过,仿佛你自己也没有答案。
《绑匪呢喃》里,你不是也怀疑过么,‘高原和陆鸣川,那不是相当妖,简直是妖出天际呀!’
我猜,你是想找出些什么吧。
可惜,网络根本帮不了你,是吧?
05年前的高原和陆鸣川,恍若不曾来过人间,是吧?
他俩有着近20年的人生留白,是吧?
高晓曦的履历,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漏洞百出,是吧?
找到芬芳乐队,可那又怎么样呢,赵星宇死了,是吧?
一张20年前的照片,又能如何,它会说话么,是吧?
高原和陆鸣川,那么爱你宠你,你彻底傻眼了,是吧?
将错就错,何乐不为呢,他俩干嘛要惊扰你,是吧?
呵呵,你的方向搞错了呀,我的傻柳心儿!
来吧,来找我吧,柳心儿,我在孜坝县等你,距离洹州2100公里。
嗯……怎么说呢,柳心儿,我的日子不多了。
我是一个‘末路人’,就是自己选择方式和死期的那种人。没什么好惊诧的,我们有一个群,群里都是像我这样的‘末路人’。
孜坝这里,有一处树海,非常非常美,是我们群主发现的。
噢,千万千万别误会,柳心儿,这里的树海,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事儿,赶紧都告诉你。
我不想碰网络,更不想挪窝儿,就怕好不容易沉寂的心,再浮上来,那就麻烦啦!……所有,来吧,柳心儿,我等你。
劳驾!G4许东服务区,捎个人来孜坝,他叫秦旭,也是一个‘末路人’。
牢记!我们通知秦旭——你,柳心儿,也是一位‘末路人’。
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们这样的人,千万别暴露自己。
我想你一定会理解的,感谢之至!
爱你的人。辛雅。”
我掐灭了烟头儿,拍怕身上的烟灰,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呵呵……群主发现了孜坝树海,群主竟然还活着!
我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辛雅这样的女生。青春期对她最大的馈赠,就是习惯性撒谎,我就这样。
所以,相信条件反射,反倒更有准头儿。
秦旭?名字么,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