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赵好不容找到你……我们很想跟你聊聊。”
马尾辫,走到行军床边,把毯子披到我身上,花头巾端着一杯热水,递到我手边……俩人的声音,是今晚我久违了的很正派,很和蔼,很亲善,很有长辈味道的语调情态。
我慢慢地起身,跪在床上,小鸡叨米般地磕头。
“叔叔!大爷!爷爷!……饶了我吧!我玩不动了!”
黎明时分,我终于坐回到自己的车里,而且坐在驾驶席上,打着了火,踩着刹车,嘴角叼着香烟。
赵星宇站在车外,两手趴着车门,死乞白赖地道歉。
“诶,柳心儿,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神经超级大条!”
“哦,是么,谢谢哈!意思是,你们仨还没玩尽兴呗!”
“不不不,今晚确实过分了。改天儿,去洹州找你玩哈。”
“好嘞,好嘞,没问题啊……那,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柳心儿,天快亮了!改天儿啊,真得好好聊聊。”
车慢慢地向前滑着,后视镜里,赵星宇做了一个特别恶心的,貌似花儿一样的动作……那不成!不喜欢!惹毛了我!
刹车。倒挡。油门。踩到底!
尘土飞扬,咕咚一家伙,左前轮翘了起来,翘得老高。
我咳嗽着,又点着一支烟,这支是帮赵星宇点的。我打开车门,你看,没招儿啊,左前轮正好轧在他胸膛上。
“别说话,来,抽上一支定魂烟,压惊!止疼!延寿!”
赵星宇,不住地啐着口水,血沫儿乱飞。我给他嘴角插香烟的时候,这家伙跟疯似的,差点咬到我手指头。
“几个意思啊,柳心儿?”
“玩什么都成,玩儿人不成;玩谁都行,玩儿我不成!”
“你啊,年轻,到头来,谁玩儿的谁,一辈子也搞不清!”
“不是吧,赵星宇。很复杂么?我怎么觉得门儿清啊?”
“‘门儿清’?芬芳,高原,陆鸣川,哪个你门清儿?”
“去死吧你!……”
我一脚踹飞了赵星宇嘴角上的香烟。
“你看,你们这号的,没灵感,就急眼。”
“滚蛋!我从不靠虚头巴脑的灵感,我靠,靠……”
“靠线索,是吧?……我们仨就是呀,不信是吧。”
赵星宇示意我,他上衣兜里有东西。
其实,就是一张年代久远,印在柯尼卡相纸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并不难认,但我想听赵星宇亲口说。
“很难认吗,你都见过啊……我,赵星宇,主音吉他;鼓手黄维维,就是戴星条头巾的那位;键盘老齐头儿,胸毛都花白的那位;贝斯不用说了,陆鸣川;最后面有个女的吧,那是主唱,高原……我们的乐队,就叫芬芳。”
“是,是都见过!……可我,我TMD不是高晓曦呀!”
“我们从来也没想找高晓曦呀!”
“高原是她娘,陆鸣川是她爹。跟我半毛钱都不沾啊!”
“所以说么,走到头儿,你也搞不清,谁玩儿的谁!”
“谢谢你啊,赵星宇。这照片,我收好就是。”
赵星宇又开始呢喃了,我自然又得求他调大点儿音量。
他歌唱得真不赖呢,“嘿!姑娘!不怎么惹眼儿的姑娘……嘿!花香!冷不丁儿飘来的芬芳……”
恍然间,我也闻到了花香,照片里的高原,却那么可怜。
看不到她的脸庞,她背对着台下,缩在幕布里面,一只脚踩在吉他盒子上,半拉身子佝偻着。那背影,是一种局促的,尴尬的,让人不知道有难受的姿势。两只肥嘟嘟的小脚丫,从她怀里露出啦……明白。高晓曦在她怀里,吃得正欢。
该死的老爷们,高原那年才17岁。
忽然,感觉前场开过来一个大脚,那没辙呀,只有飞铲咯,无非铲出去的不是皮球,而是赵星宇那血肉模糊的脑袋。
咔吧一声儿,悦耳动听。
(J)备忘录。鸡屎。
明天开始拆鸡窝,03年起就没见过一根鸡毛的鸡窝。小院儿再破,也是经典流传呀,鸡窝实在有煞风景。
厨子,绝不是芬芳之外的闲人。照片,兴许就是厨子拍的。其他人脸多少都有点儿虚,高原的背影,清楚至极。
下月29号去芬芳公司交稿。从明天起,每天3页A4纸,42天算的话,还有富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