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韵儿,过于残忍,我怕你夜里噩梦。还是不看了罢。”
“我还是看看。”
她起身去查阅那些供词,所涉及人数斤千。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若是方才她还能勉强假笑,此时是一点笑不出来了。
“冰山一角么?能查到的尚且如此,不能查到的有多少呢?蒙大哥,蒙家的军营里有没有军妓?”
蒙龑按下供词,被问得一愣,也只坦然道:“有是有,可是都是贱籍罪人妻女,不涉及这等事。”
秦韵指着桌上的纸张:“我不觉得人可分贵贱,命运不同而已。那么大秦国土之下,还有多少这类事呢?”
“如你所言,冰山一角。旁人不可知而已,朝廷也在清查,年年都在管制。”
“哦,只是不够彻底。”
“韵儿,你当知道许多事,根本不可能分毫巨细,就算是皇帝与官员,也只能保住大多数百姓的安康。内里风调雨顺,外无祸延战争。”
秦韵默默记下这些罪行,回道:“那是大秦不够强大富裕,所以抽不出更多的人去铲平这些罪恶。正如你,能救得下一个梭罗魔窟,可是你救不下看不到的。可是救不下当真意味着,不能救吗?”
“韵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权力集中的地方何尝不是罪恶庇护的地方?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牵一发动全身,动得广了多了,连你也不得不慎重。”
蒙龑知道,再往下说,便是不合时宜,也有些微怒:“好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且做好份内之事吧。”
“我自会做好份内之事,也希望蒙大哥在份内之中。你看,你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皇亲国戚,四海皆知威名,又怎样呢?还不是囿于全局两个字?”
蒙龑被她这样一说,心里堆积的火也积蓄上了头:“够了,这不是你能置喙的。”
“的确不是,可我就是想说。我从不会因为我们身在富贵而愧疚,但是我会为了力所不能及而懊悔。我今天说这些也不是朝你发火,你不爱听便算了。”
蒙龑愈发震怒,秦韵的言语已经不止是在指出他的无能和不作为了,还是压制了火气道:“韵儿,各司其职是为臣之道,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军人的刀枪能屠尽进犯的外敌,如何能杀得尽人心的邪欲?”
“你不能,权力难道不能?欲望杀不尽,权力却是可以规制。你能纵横沙场朝堂,却浪不过江湖。虽然你总有杀生之祸,可是你明明可以做的更好。他们要害你,是你伤了他们的利益,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利益。可是你若绝了他们的念头,何尝不能换取一片清明。”
“连你也说我权倾朝野,难道不知我也有夜不能寐,需要顾忌的?越俎代庖,只会使我颓亡,我一人事小,北越西月,那个不是虎视眈眈。”
“蒙大哥,我一直敬重你,是英雄豪杰,原来你也有畏惧的时候。”
“你且回去休息吧,一切事宜,我自会处置。一会将毛毅之事告知菁彤,她自会传达至蒙武,朝廷会安排妥当。”
秦韵不悦,亦不在言语。转身离开,不管他立在那里。
蒙龑接着道:“韵儿,善意固然是好,可是你以为的善意,却不是真正的在乎。你看不到底下的暗流涌动,更无法预知一件事带来的恶远远不止你想的那样容易。闺阁女子,以后还是专心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