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从黑暗中醒来,浑身就像灌了铅一般,僵硬得无法动弹。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属于黄昏的墨蓝色天空马上映入眼帘。凉风习习,最早的星星已经出现在天边。空气中飘荡着燃烧后的灰烬,各种断壁残垣静静地矗立着,气氛中萦绕着难以言喻的凄凉。
他似乎记得,这个地方叫做天城,有一场铺天盖地的火雨,又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
“玄之大人,你醒了?”有清亮的声音惊喜地说着,然后一张秀美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这是……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女孩好像叫做夕晴,一个与另一个她很相像的名字。记忆开始渐渐回归,头痛欲裂的感觉忽然袭来,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这才开始注意自己现在的状况。右胸处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有种麻木的痛感,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往一个漏风的风箱中灌气,总有一部分氧气在过程中悄然漏掉。
至于身体中往日充沛的灵力倒是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只不过依旧是少得可怜,就算是连召唤出封天剑都做不到。
“你终于醒了。”男子疲倦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玄之转动了一下脖子,看到安君赤/裸着上身靠坐在一根木柱上。他的身上随意地绑着几圈白色的布条,神色萎靡,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还冲着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说实话,你的运气还真好,就差一点儿,那根木条就能贯穿你的右肺,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让你失望了。”玄之同样扯动嘴角,开口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朗。夕晴连忙将一小杯水送到他的嘴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小小地抿了一口。一股清凉瞬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他这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那可不。”安君少有得打趣道,“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救你,也省得你醒来后又到处拈花惹草。”
玄之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拈花惹草?他又不是攸灼,哪里有这臭毛病。
倒是夕晴闻言,双颊上瞬间爬满了可疑的绯红。她有些慌乱地将水杯放在一旁,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我去找点吃的”便匆匆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时,安君这才将笑容一收,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喂,玄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地回答我。”
他火红的头发被轻柔的晚风微微吹动,那张带有明显雅利安人特点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是深邃无比,光暗分明。
“什么问题?”玄之有些疑惑,安君突然这样严肃起来,令他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安君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言。不过他没有停顿太久,一双隐藏在眉峰阴影中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玄之,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个通透。
“在你心中,我妹妹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玄之一瞬间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安君会问出这种问题。原本平静的心中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圈圈的涟漪围绕着那一点向外扩散,回旋,经久不息。
安晴么?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女的身影。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是一片不可以接触的禁忌之地。他们之间相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屏障,那屏障是那样的坚固,令他望而生畏,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偏偏爱上了她,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交集。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从见到当日的那幅画开始,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在他的心中出现。
他有些明白初见时那个拥抱的含义了,但越是明白,他便越是不敢去接近她……他真的很怕事情会到了那一步。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沉默了半晌,他终究还是避开了安君的问题,转而这样问道。
“我从没有见过妹妹她有对一个男人那样上心过。”安君慢慢地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知道么,你在我家养伤的时候,那个为你诊治的大夫……其实他并不是我家药堂的人,他是整个长安城中除了御医之外最好的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性格却是极为古怪高傲的,要请他出手,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还有,在你离开之后,她曾经跟我大吵过一架,就因为她捕风捉影地听到别人说我看不惯你,处处与你作对。”
“妹妹她从小就很乖巧,从来都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但这样的她,竟然因为你而不惜得跟我大吵大闹。”
安君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那眼神凶狠得几乎令玄之觉得他下一个瞬间就要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