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我也可以拥有吗?”
“不可以。”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他不甘地说,紧跟着连连咳嗽,地上又多了一些梅花般的血迹。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说着,我看了看他,加了一句,“但我还可以努力。”
“努力……”他流露出了复杂的笑,然后顿住了,再也无法说话了。
警察们冲进了地下停车场,与罪犯们交火。很快,罪犯们被打败了。然后警察们收拾战场,又从中走出一人,来到了他的尸体旁边,脱掉头盔,露出来的赫然是徐盛星二十多岁时的面孔。
这应该仅仅是梦境的虚构而已,因为我临死前根本没能看到警察与罪犯们交火的场面,也更加不可能看到长得像是徐盛星的警察。真不知道,如果是心理学教授看到这种梦境,又会作出什么解读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他蹲下来,这个长得像是年轻徐盛星的男人露出了叹息的表情,然后伸出手,为我死不瞑目的尸体合上双眼。
随着尸体的双眼被合上,周围的场景像被洗去的墨水一样淡去了,又回归了最初的黑暗空间。
*
但我还没有醒来。
我只好在黑暗空间中行走,看看哪里有出路。然而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起,我居然来到了一家播着爵士乐的酒吧里,也分辨不清从“黑暗空间”到“爵士乐酒吧”的中间环节。但既然是梦,这我也能接受。我环视周围,却没能看到“我”,反而在吧台前找到了另外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是我的前任搭档,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我以前与他去过几次的酒吧。
我在他的右边坐下来,他撑着下巴,面朝左边,看不清长相。但话却是跟我说的,他高兴地说:“这回真的是干了大事!没想到你居然连一级灵能者也能杀死。”
听到这句话,我的回忆也跟着冒了出来,看来这又是以我的回忆为原型的梦境场景。于是就像是以前一样回答,“小事一桩。”
“我负责信息支援,你负责正面出击,你不认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好搭档吗?”他笑道。
“算是吧。”
“但我比你差多了,既不能打,也不像你一样,连心灵攻击也能免疫。”他叹了口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沦落到了必须自相残杀的地步,该怎么办?”
“比如说?”
他想了想,“比如说,我们其中一人的心灵被操纵了……”
“这种情况只会是你被操纵。”我说。
“好吧,那么换个假设,我们其中一人的家人被绑架了,幕后黑手制造了除非我们自相残杀,否则就杀你家人的情况,而且你好像也找不出化解局面的好招。”
“那就自相残杀。”
“这么果决?”他吃惊地问。
“就该这么果决,不可以当断不断,不可以牵肠挂肚。找到机会就砍掉对方的头颅。”我说,“然后活下来的人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且不论你杀了我的情况,如果是我杀了你,你也不仇恨我?”他将信将疑地问。
“有时也要对自己残忍。”我说,“也要学会接受牺牲。”
他若有所思地饮起酒来。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从旁插入,“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回头看去,插话的人赫然是个黑色头发的,有着精致面孔的少女,她倚在爵士乐酒吧的门口,笑着打招呼,“你好,无面人。”
“你好,无面人。”我说着,也观察着这个梦中的角色。她曾经是“亚当”,也是“克洛伊.迪卡普里奥”。并且,她比我更加配得上“无面人”这个绰号的原本含义。我想要杀死她,却也对她心怀零星的敬意,因此就以自己的绰号,为不愿意自报姓名的她起名。
如今想来,这似乎真是妄自尊大的行径。倘若我是其他人,看到我这么做,或许也会心想,这个人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了,居然如此自以为是,就不觉得害臊吗?
“不必称呼我为‘无面人’。”她说,“那是你的绰号,我并没有恬不知耻地占为己有的意思。但我确实真的很喜欢这个绰号,因此若是能够卷土重来,我会设法杀死你,然后亲手夺取这个绰号。”
“你说得好像自己没死一样。”
“但是你也没能找到我的尸体,不是吗?”她露出了微笑。
正如她所说。
当时的她看似坐拥大量幻影,胜券在握,实则对我很是高看。在看到我追上来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必然无法逃过我的攻击,先发动了“活死人符印”,然后用对话争取到了符印生效的时间。因此,她在被我打中以后,也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以活死人状态与门口的幻影对换位置,打开门,逃了出去。
一旦离开那个隔绝灵能的房间,我就再也无法追上她了,事后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拥有分化之证的她无论想要藏到哪里去都是轻而易举的。
但,这绝不意味着,她能够捡回性命。
活死人符印无法治疗她的致命伤,最多是延长她十分钟的生命而已。十分钟以后,她照样是立马暴毙。而我之所以找不到她的尸体,仅仅是因为她把自己藏得很深而已,就好像知道死期的猫会跑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孤零零地死去一样。她死去的几率才是占据绝对性上风的。
“然而,只要找不到我的尸体,你就无法彻底放心。”她说出了我的心声。
我搁置了这个问题,然后问:“既然你不叫无面人,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姑且称之为‘无面之影’,如何?”她说,“成不了‘人’,就只好为‘影’。”
“那好,无面之影。”我说,“虽然真正的你听不到,但我还是与你说一句,就当是与我自己说的——”
看着她,我接了下去,“如果你还活着,那最好别让我知道,否则你就死定了。”
“就因为我杀了克洛伊.迪卡普里奥,并且在那之前,还把禁忌知识交给了井上仁太,放任他进行大量人体实验?”她反问。
“是的。”我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有英雄情结,能够通过杀戮你这种人渣,把自己摆到道德制高点上,以获取某种精神层面上的快感。”
“你这样形容自己,我还真是无法指责你了。”她哑然地看着我,接着说,“不过,你也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你居然在最后关头对我做了那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忽然,整个场景震动起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对我一笑,“是时候该醒来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她转过身,作势离开。我也感到自己的五感正在迅速抽离这个场景,似乎这里对我来说,正在逐渐从实在的地方,变成缺乏支撑的幻想,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单薄起来。
在最后,我对她问了一句。
“就这么不甘平凡?”
无面之影回过头来,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笑道:“当然。”
*
当我醒来以后,我听到工作手机的来电铃声正在耳畔吵闹。
我在床上翻过身,将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以后,我问:“是谁?”
“是我。”长谷川,或者说,井上直人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