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触碰到了鞋子上,鞋面像被手指戳中的柔软脸颊一样,微微凹陷下去。
从视觉和手感判断,没有任何问题,依然是那只正常的鞋子,仅仅是颜色不一样了,而笔尖与鞋子接触的部分也毫无变化。
但安全起见,我丢掉了这支笔。
然后拿出来一点零钱,装进了亚当的口袋里,算是赔偿费。
本来想让她回到车子上,自己呆着去,但她这个状态实在令我放心不下。
我只好拉住她的手,把她牵到了虽然有些距离,但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吩咐她站在这里别乱走。她听话地点了头,却依然是脑子不在正常运行的状态。
我一边注意她的身影,一边伸手到兜里,掏出了一支长相特别的粉笔。
这支粉笔呈现出鲜红色,长度相当于一根手指,拿在手上的时候不会沾灰,手感其实也不像是粉笔,更像是一小节冷冰冰的,表面粗糙的金属棒。
虽然它看上去没什么珍贵价值,但其实造价不菲,是我以前花了不少钱才从黑色地带的商人手里买到的。粉笔本身的灵验之处也很简单,就是能够代替大多数绘制仪式图案的时候需要用到的材料,并且便携,耐用。虽然在绘制高级仪式图案的时候难以为继,但在绘制比较初级的仪式图案的情况下,这支粉笔甚至能发挥出比本来材料更加优越的素质。
我如今所要布置的仪式,有着“将灵性的波动收容在此地”的效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否能对眼下的“残留影响”起效果,但也只能放手一搏。
很快,经我之手,一个个鲜红色的,犹如血液绘制的图案,被绘制在了地面上,和小巷两边,以及尽头的墙壁上。
当我绘制完最后一个图案的最后一道笔画之后,周围所有图案都发出了诡谲的红光。
与此同时,远方的夕阳也完全沉没了,小巷这里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令人联想到邪恶、怪异、恐惧的红光隐约照亮周围,墙面上浮现出了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黑影。
三秒后,所有图案都好像洒到沙滩上的水一样,全部隐没进了地面和墙壁之中,连痕迹都没留下。
红光也顺势隐没,周围陷入了彻头彻尾的黑暗。
这是仪式布置完毕的表现。
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提供照明。
紧跟着,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充满困惑的“咦”。
我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被我牵到仪式范围外的亚当,此时正扶着身边的墙壁,抬起了只穿着白袜的右脚,错愕地低下头,尽管眼神清醒,却陷入了一头雾水当中,像在费解:我的鞋子哪里去了?
看来仪式奏效了。
“残留影响”,收容成功。
*
“原来如此……”亚当似乎丢掉了刚才的记忆,此时跟我走出了小巷,低声念叨:“我差点进入了小巷尽头的墙壁……”
现在的她连另一只脚的鞋子都干脆丢掉了,让自己的双脚仅仅踩着白袜站在地上,像是个好不容易从家暴情节严重的父母身边逃出来,却在情急之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的可怜小姑娘。
我问她这样会不会脚痛,她说虽然痛,但总比只有单脚穿着鞋子来得习惯。
“不如我把我的鞋子借给你。”我说。
“这样不好吧。”她摇头。
“那就算了。”
“喂。”
“怎么了?”
“没事……”她叹息,“你说,如果我真的进入了墙壁,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有可能卡在墙壁里面,也有可能进入其他规则性截然不同的空间。”我思考着,“那面墙壁应该没有作为通往异空间的门的功能,但是……”
但是什么呢?我一时间也无法形容,她当时意识处于怪异的混沌当中,视墙壁为无物,而结果,墙壁对她而言真的成了“无物”。
这也太过唯心主义了——但在这边的宇宙,唯心主义也有市场,宇宙偶尔会给唯心主义一个面子。
不知道在我的故乡,宇宙是否也会偶尔任性,仅仅是我不知道而已?还是说,就像是严厉的阅卷老师,连一星半点的错误都不允许过关,必须全部“按章办事”?
而若是她继续走下去,又会到达什么地方?
“不过,你应该已经把‘残留影响’解决掉了吧?”她转而问。
“也不好说是解决掉,只能说是将其收容在了里面。”我按照自己的经验进行分析,“因为‘残留影响’都被留在一地,所以密度更高了,但早晚也会饱和,密度不会继续增加。”
“但比刚才更加危险了吧?如果有人误入,岂不是会遭殃?”她问。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必须进行第二项工作。”说完,我看向了不远处的货车,里面放着大量砖块和水泥材料等物品,“砌墙。”
实际上,如果只是想要不让一般人进入小巷,我也可以再花些时间,在入口附近布置一个小仪式,让想要进去的人感觉这条小巷莫名令人不快,离得远远得比较好。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看到令自己不快的东西,反而会主动接近;
也有些人天生灵感迟钝(虽然不可能到达我的层次),能够免疫这种小仪式的影响;
还有些人索性自己就是灵能者,一眼就能看穿这里有个仪式,好奇之下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结果再也走不出来。
对于以上三种人,就最好不要玩弄什么花里胡哨的仪式,索性在这里砌一堵墙。
这堵墙,我选择放在小巷第一个拐角。
出于效率,亚当也换上了一身蓝色的工装服,陪我一起砌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