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正文卷第三百四十六章权力欲望无人能免扶风法氏与陈留吴氏俱是士族,同为士族之间有时互帮互助很是正常。
但同样的若某个士族之前受过另一个士族的恩,那么按当世士族的作风,这个恩是要寻找机会偿还的。
有来有往,才能做到同气连枝。
吴懿历经世事多年,他现在已经看出法邈来者不善。
但是出身士族的他,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个士族之间的潜规则。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无奈之下答应法邈的邀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也是糜旸派遣法邈前来邀请吴懿的原因。
在目前糜旸的一众属官中,法邈算不上嘴最巧的,但他的出身却是最好的。
天下望族的出身,可以让法邈轻而易举做到一些事。
法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既然糜旸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心中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心思。
法邈在对着吴氏兄弟一拜后,便流露出告辞的意思。
本来吴懿想起身相送法邈,但他的好意却被法邈所婉拒。
还未等吴氏兄弟反应过来,法邈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会客厅之中。
待法邈离开后,吴懿脸上那常年挂着的忠厚笑容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相比于吴懿表情的变化,吴班的反应在法邈走后则更为激烈。
吴班举起手中的酒杯,在快速的饮下后,由于心中的气愤,他将手中的空酒杯狠狠地砸在身前的食桉上。
随着酒杯与食桉发出碰撞的巨响,吴班口中亦发出充满不服的抱怨声:
“州朝三贵,向来由士族俊才所担任。
法文殊虽年纪尚轻,但他出身名门且承袭父勋任别驾倒也在情理之中。
吕季阳亦出身南阳名门,且他在汉兴多有政声,让他担任治中我亦尚能理解。
至于那邓艾!
他出身寒微,身有残疾又不似丁奉、张嶷等人有战功在身,他凭什么担任主簿一职。
凭的难道仅仅是糜旸对他的宠爱吗?
州牧刚一上任就这样任人唯亲,重用幸臣,难道对我梁州来说是好事吗?”
由于心中的气愤,吴班口中的怨言可不少。
而且吴班话语中对邓艾的不屑,可谓是昭然若揭。
吴懿清楚地将吴班的每句抱怨都听入耳中,但他只是默默饮着酒,并没有贸然应和着吴班的话语。
只是吴懿眼神间偶尔闪过的不平,却无形中暴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吴懿的性格颇为忠厚,亦不善与人争,不过那只是大多人对吴懿不了解而已。
吴懿是兖州陈留郡人,他的叔父吴匡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属官。
除去他的叔父曾历任要职外,陈留吴氏中的许多族人,亦在中原各地担任过官员。
按照正常的发展,吴懿若一直留在中原凭借着族望,他不愁没有出仕的门路。
但在数十年前来,尚年轻的吴懿却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当年刘焉迁任益州牧后,吴懿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虽然那时名义上吴懿寻找的理由是刘焉与他的父亲交情很好,但实际上吴懿的本心却不是如此。
诚然当初从北方来到益州归附刘焉的士族不少,正因为那些士族所以在益州形成一股特殊的政治势力东州派。
但是东州派的众官员绝大多数都是被迫为了逃难才进入益州,如吴懿这般主动跟随刘焉离开华夏中心进入益州的士族,可谓是绝无仅有。
而且吴懿不是自己如此,他是将他的整个家族,都迁入益州当中。
要知道士族最重要的就是在家乡的族望,这是族中先辈一辈辈积累下来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更何况安土重迁的思想在汉代是十分浓厚的。
当世士人除非有生命的危险,不然不会做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举动的。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却毅然决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的想法肯定不简单。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吴懿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而吴懿当时想得到的,其实也简单。
当时的刘焉是益州牧,等于是益州的土皇帝,吴懿看中的正是刘焉这一点。
举家跟随刘焉入蜀,只是吴懿的一种投机行为而已。
吴懿是个善于投机,敢于投机的人。
若非如此,吴懿的妹妹后来也成为不了刘冒与刘备的妻子。
善于投机者,对于权力的欲望肯定是不轻的。
旁人或许不十分了解吴懿,但自小跟随在吴懿身旁的吴班,当然知道他的兄长绝对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清心寡欲。
于是在说完那番话后,吴班便又对着吴懿接着言道:
“兄长,州牧这番安排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呀。”
吴班的这句话,暴露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方才他心中的埋怨还以担忧梁州的未来为幌子,现在见吴懿对他的话没反应,吴班只能不再隐瞒他的真实想法。
吴班的真实想法便是:州朝三贵,怎么说也该有吴懿的一杯羹。
其实吴班有这种想法,乃是正常的。
诚然现在吴懿是征北将军、汉中太守,在魏延被糜旸剥夺兵权后,吴懿已经是梁州军方的二号实权人物,并且是两千石高官。
但是在汉代,从来就没有军政分离这一说。
汉人担任要职,一般都会兼顾军政两方面,这也是该汉人被人视为地位崇高的标志之一。
这是大汉几百年以来的传统,早已深入在每个汉人的心中。
而且汉代的官职,有个很重要的特征,那便是重权不重位。
尽管别驾、治中、主簿三职只是千石之官,但这三个职务中所掌握的权力,很难不让吴班感到动心。
唯有入州朝,才能算的上梁州的牌面人物之一。
不然纵算现在手中握有再大的权力,也就像是镜中花一般,并不保险。
而目前在整个梁州中,论出身吴懿不低于任何人,论威望吴懿也仅在魏延及糜旸之下。
所以吴班怎么也想不通,糜旸怎么会不让吴懿成为州朝三贵之一。
特别是吴班对糜旸让邓艾爬到他吴氏兄弟头上的举动,更为感到气愤。
思来想去,吴班只能得出糜旸不将吴懿放在眼中的这个结论。
吴班心中有着这层愤满,吴懿怎么会没有呢?
只是相比较于吴班,吴懿更对不能掌握更多的权力一事感到愤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