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虞翻手中捧着的那个木匣,孙权不自觉地已经站起身来。
跪倒在地的虞翻,双手举起手中的木匣,他对着孙权言道:“臣带大都督回来了!”
虞翻说完后,已经泣不成声。
虞翻既是为吕蒙的死去而哭,亦是为自己的未来而哭。
在孙权掌权江东以来,他仕途坎坷,数次被孙权贬谪,好不容易有个吕蒙不在意他的性格,愿意提拔他。
但如今吕蒙已经死在江陵,那他虞翻将来在江东何去何从?
孙权听完虞翻的话后,他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悲痛之色。
尽管他之前因为吕蒙的失利,对其颇有责怪之意。
但毕竟吕蒙是其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嫡系,亦是江东淮泗系将领现今的顶梁柱。
虽然孙权心中早就做好了吕蒙病重难愈的准备,但当他真的知道吕蒙身死的消息之后,他心中还是十分痛心不已。
孙权踉踉跄跄地走到虞翻身前,而后他伸出颤抖的手打开虞翻手上的那个木匣。
在打开木匣后,孙权就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香灰覆底令吕蒙的首级充满了苍白的颜色,而此时吕蒙的首级上他的双目圆睁,似乎在死前承受着莫大的不甘心与怒气。
看到这一幕,孙权不忍心的盖上了木匣的盖子,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他用悲怒的语气问虞翻道:“子明的身躯呢?”
“为何不一起带回来!”
死亡是令人很恐惧的事。
但身首异处,死后灵魂无处安息,更是当世人无法接受的事。
面对孙权的怒问,虞翻叩首答道:“是糜贼。糜贼在大都督发病呕血而死之后,建议刘备将吕蒙身留荆州,首回江东。”
听到虞翻说是糜旸建议刘备这么做,孙权心中的怒气当即一滞。
对糜旸的忌惮与恐惧,又开始在他的心头慢慢萦绕。
糜旸是有多恨吕蒙,要这么对他?
身首异处,无法长眠。
但孙权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会建议刘备这么做,乃是因为历史上,孙权就是这么对关羽的。
一个大英雄,在被盟友偷袭致死后,竟然最后还要落得首级在北,身躯在南的令人无比痛心的悲惨下场。
直到刘备死之前,他都没机会见过他二弟的尸体一面。
他都没有办法在他二弟的坟墓之前,道一声思念。
这种悲痛,又岂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既然孙权要背信弃义,吕蒙要仰仗诈力谋夺荆州,那么糜旸就一报还一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权看着虞翻手中的那个木匣,他已经不忍心再打开看一眼。
他强忍内心悲痛命人前去,为吕蒙用香木打造一副身躯。
等吕蒙的香木身躯打造好后,孙权会命人将吕蒙的首级缝在香木造就的身躯之上,运回建业安葬。
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孙权对着虞翻问道:“那夜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虞翻刚才的话语之中可以得知,吕蒙是在死后才被刘备尸首分离的,所以孙权想要知道那夜之后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面对孙权的询问,虞翻泣哭着答道:“那夜之后,我本想护着大都督逃走,但就在我还没护着大都督离开大帐之时,我便被搜查我军营帐的汉军所擒获。”
“自那夜之后,大都督一直昏迷不醒。”
“后糜贼受刘备所召前往江陵受赏,便押解着我与大都督及一干俘虏北上。”
“在到达的江陵那一日,大都督从昏迷中醒来。”
“大都督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糜旸的俘虏,并且我军遭受大败,他一下子气急攻心,于江陵城中发病呕血而死。”
“在死前,大都督手扯帷幔,一直连呼:悲乎!悲哉!”
虞翻说完后,孙权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他的江东大都督竟然是被糜旸气死的。
真是可笑,可悲至极。
怪不得吕蒙死前是一副双目圆睁的样子。
这时陆逊赶忙上前,扶住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孙权。
他在听到吕蒙凄惨的死状之后,脸上也布满了悲痛之色,但他知道这时并不是只顾悲伤的时候。
陆逊对着虞翻问道:“刘备除了让你带回大都督的首级之外,可还有让你传什么话?”
听到陆逊这么问,孙权这才反应过来。
对呀,刘备既然肯放回虞翻,那肯定不是单单让他携带吕蒙首级回吴的,定然还有其他意图。
在陆逊的询问之下,孙权看向虞翻,这时虞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刘备亲手写给孙权的信。
孙权赶忙接过信看了起来,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北军即将退却,吾欲携旸与将军会猎江夏,将军谓其能然不?”
孙权看着刘备所写的“将军谓其能然不”这几个大字,他脸上瞬间浮现了恐惧之色。
刘备问他现在还能行吗?
孙权立即将刘备的信件展示给陆逊看,而后他口中问陆逊道:“今刘备意欲东征,吾该如何?”
孙权的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
但陆逊在看完刘备的信后,脸上却不如孙权那般慌张。
他认为自己刚才的分析不会有错。
况且刘备若真想进兵江夏,又何必多此一举,写封信特意提醒一下呢?
在快速的思考之后,陆逊对孙权言道:“刘备写这封信应该是在试探至尊,至尊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陆逊的宽慰并不能让孙权完全冷静下来。
他负手在大厅中四处踱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按陆逊的分析,就算此时刘备率大军来攻打江夏,那么依照当今的时势,刘备轻易之间也是打不下江夏的。
陆逊的分析孙权是认同的。
但刘备言语中的威胁,又令他无法忽视。
看着孙权那无措的样子,陆逊最后建言道:“至尊若担忧刘备发兵来攻江夏,不如派出一使者前往荆州,试探刘备口风。”
在听到陆逊这么说之后,孙权眼睛一亮,最后他同意了陆逊的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