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这几天算是体验了一回醉生梦死的生活。
这个词他是早就知道的,但当学生那会儿,家里没那条件,便不要说让他喝酒了。
等到下乡了,他每天都是跟鸡一起起来,跟狗同时睡下,那简直就是一场生存或者死亡的生活。
但回家以来,他算是有所体悟了。
晚上九点钟就躺下,然后早上六点钟起来吃早饭,然后躺在床上找本书看,或者打开收音机……有什么节目听什么节目。
在知青点儿的时候,有大喇叭,里面基本上是让你听什么,里面才有什么。
他偶尔也到院子里溜达一圈,一大爷和一大妈对他倒是挺亲切的,还拉住他问他在知青点儿过得怎么样……呵呵,老好人两枚,问的问题也有意思——如果过得好,他们这些知青会回来吗?
不过相比四合院的其他人,一大爷夫妇已经算是相当好了,而其他人却对他表面不笑不说话,实际上却充满了警惕,不就是小时候祸祸了他们家里的菜吗?
用得着这么耿耿于怀?
秦淮茹只请了一天假,整他去街道做了各种登记之后,便去上班了,每天都是七点种出去;而许大茂现在在电影院也是放映员,只是没有当年在轧钢厂宣传科吃香了——没有外快可赚,只能拿工资。
无论是许大茂还是秦淮茹,都希望棒梗能够忙地找到一个正式的工作,就连小当也是这样认为的,数十万知识青年返城,带来的不仅仅是就业问题,还有社会治安问题……甚至是婚姻问题,不少人家已经把子女的结婚问题提到了首要的议事议程上……当然,主要是家里有男孩子的,因为现在他们的竞争对手陡然多了起来,压力山大!
但棒梗并不觉得需要着急找工作……嗯,主要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好好享受久违的城市生活。
与其说是等待街道给安排工排工作,不如说他想耐心地选择自己最理想的工作。
棒梗觉得自己在东北苦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得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如果何雨柱知道他是这个想法,他一定会嗤之以鼻,这是哪来的谜之自信?
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棒梗觉得自己真的和那段艰苦岁月彻底说‘再见’了。
在返城的第一天,他穿的那些衣服……除了那件绵大衣,都被秦淮茹扔了,所以他一直穿着许大茂的旧衣服。
星期天的时候,秦淮茹带他去买了衣服和裤子,而在今天早上,他刚起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三件东西:
一双黑色皮鞋、一条腰带和一双棉袜,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哥,这双皮鞋、腰带和棉袜是我和槐花送给你的礼物。欢迎你回家!
我知道空洞的安慰不能抹平你这些年所遭遇的一切,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永远忘记那个地方,重新开始。
小当。
棒梗把字条放回桌上,有些发呆地看着那几样东西……曾几何时,两个妹妹追着他要吃的,而现在,他要靠妹妹们接济了吗?
不!
这不是他回来的初衷。
他猛地俯下身子望下床底……果然,昨天还放在床底的大头鞋现在无影无踪,什么时候给拿走的……嘿,他现在真的是放松警惕了,居然睡得这么死!
棒梗又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看着那双皮鞋……即便他不知道现在的行情,也能够猜测到这双皮鞋绝对不会便宜……还有槐花,听说大学有补助,可那也仅够她的吃饭吧?他一刹那间感到了羞愧。
棒梗知道,母亲和两个妹妹都在逐渐地销毁那些从东北带来的东西,不是嫌弃,而是怕勾起他心中不好的回忆。
只有亲人才会这么细心地为他考虑。
莫名的,棒梗想到了一个词——脱胎换骨!
似的,从踏上这片土地的一瞬间,他仿佛就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一如十年前。
生活啊,把人折磨得像一个小丑,表演之后,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的荒谬可笑。
棒梗有些赌气地看着那双皮鞋,但他不得不承认,一看到这双鞋,就很难再稀罕那双大头鞋了……就像是有一股不可抵挡的吸引力,让人去欣赏它们,进而穿上它们。
棒梗终于开始换衣服,他不自觉地屈服于本性,系上新腰带之后,他觉得确实很舒服,然后他踢掉脚上的拖鞋,换了棉袜子,然后拿起一只鞋换上……非常合适,棒梗脸上露出笑容,穿上了另外一只。
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这话一点不错,这双皮鞋很合脚,不大不小,不肥不瘦。
棒梗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几个来回,说不出是种什么体验,自我感觉并不是太好,总感觉像是受到了束缚一般。
这是棒梗平生拥有的第一双皮鞋,也是第一次穿。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看到一些穿皮鞋上学的孩子……那些人的出身非富即贵,在学校里引起很多学生的关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穿上真正的皮鞋了。
他在屋里来回遛达了几圈,有一种踩在云彩里的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晃悠,随时有摔倒的可能……这要是在自己的家里走路都能摔倒,那可真要成笑话了。
他来到大衣柜的镜子跟前,仔细端详穿了一身簇新衣服的自己,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非常好奇。
这个穿着紫红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呢子裤的青年就是我?
还有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