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什么么?”钟炎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的皓月,缓声问道。
“谢谢护法,不用了。”
月光温柔,满地如水。唐纸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这一次又轮到钟炎沉默,他苍老的面孔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月光在他的脸上慢慢地凝结成了一层霜。前面的菜地中,也有两只从冬天醒来的蟋蟀开始发出哨子般的间歇叫声。
过了十多秒钟之后,才躺下来不久的钟炎重新坐直,这张摇椅背侧的神纹也散发出光亮来,慢慢地直起了木制的身子,从躺椅变成了一张普通的椅子那般。
老人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和唐纸面对面而坐。
接下来的对话之猛烈,唐纸始料未及。
“我调查过你师父,那个叫舒一天的男人,但是他的身份太正常,正常找不到任何的毛病,无论是身份信息的注册,还是他的档案,唯一的瑕疵是他贩卖违规术器,但是这个毛病并不是我想要找到的毛病,你应该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
忽然间话题便开始尖锐起来,唐纸的眉头微微地颤动了下来,沉默着。果不其然,他们真的调查了大叔,只是显然的是,无所不能的大叔,并没有任何的破绽露给他们。
“去年有一件震惊了王朝的事件,那便是零山国师去世。不知道你知道与否,每一任国师最强大的能力就在于能够得出命言,和为个体看透命运走向的言命者不同,国师的命言要求所要洞见的与王朝命运有关,皆是国之大事。
当然,你也可以把国师也理解为言命人,只是国师不像市井间的言命人这么奇葩,除了为国家预见未来以外,同时承担起了王朝百姓信仰的疏通者,在王朝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
一些不应该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嘴里出现的词汇,让唐纸有些异样的感受。
“零山为了王朝,呕心沥血,几乎把所有的精力用在为国家预见命运是哪个,晚年的时候,在一次偶然间的命言中发现,王朝的有危机将至,于是呀开始了接二连三的命言,然而他的命言却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王朝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却没有半点他所说的征兆。
这让陛下渐渐失去的对他的信任,新一任国师的继位,加速了许多。
去年零山渐渐病重,然后死去。每一任国师死去之前都会有最为重大的遗之命言,而他的遗之命言,就是你乘坐的那班次HAH1314号蟒车上,将带来王朝的厄运。
很荒唐的一个命言对不对?文天星没有告诉你实话,这听起来荒唐的命言才是事实,所以那一日你才会被调查。
而我去年来到水井湾,其实也就是这个目的,那就是重查此案。”钟炎正色,不加遮掩,这直白的话语下,唐纸也不禁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两个年龄差相差了几十岁的男性,目光正撞,相隔数十年的岁月和阅历也这样对撞在一起,以年轻碰睿智,似乎彼此都在试图看出对方眼睛里所潜藏的故事。
这样近的距离,唐纸才看到这位老护法,也是镇安司的副司首眼睛里面的沧桑,还有一股他这个年纪没办法理解的透彻和决然。
唐纸猛然间发现护法和之前他所认识的不一样了,但是他也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同。
钟炎错开了视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精的快感滋润着舌头还有神经,让他本来就没有的睡意,和今夜的距离更加遥远。
“因为之前的命言出现了太多的问题,所以陛下坚信零山已经不行了,已经不再具备进行命言预测的能力,没有夺去他的位置,也仅仅是念在国师为王朝鞠躬尽瘁一生,顾全零山国师的颜面罢了。所以当听到厄运、浩劫这些词汇时,陛下觉得这是对天帝庇佑的人间最大的嘲讽和侮辱,也是零山国师又一次糊涂。
那一次调查并未被陛下重视,虽然最终陛下还是给予了零山国师以及遗之命言一定的尊重,但调查的规模也并不大,甚至不严格,在调查的矛头指向那魂胎之后,紧跟着几周的调查发现和浩劫完全没有联系,事情也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钟炎微蹙着鼻尖摇了摇头,“我其实将信将疑,和陛下一样认为,王朝五千年雄霸人间,又有天神在上,浩劫如何能到来?还是来到皇都?可我更宁愿相信零山没错,因为我和他是好朋友,即便他离开得突然,我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可我坚信,零山不可能错地如此彻底。
随着后来我也看到妖星再现,我更加坚信,零山没有错,所以我向陛下请求了调查重启。
而同时,我也坚信,零山的接二连三的错误,包括零山的死,都不简单,所以柳碎梦也开始成为我暗中调查的对象。”
唐纸的眉头一挑,手里握着的筷子,都险些掉到了地上。
前面那些部分,唐纸都已经从妲己口中听说过了,所以心中并不感到意外,可是,美若天仙的柳国师,也是钟护法调查的对象?!而听钟护法的意思,他是觉得零山国师的死,和自己徒弟柳碎梦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消息?
柳碎梦在还很小的时候便闻名王朝,因为他是零山国师的弟子,尊神国教国师的继承人,也因为她从小就美得不可方物的那张脸,让她很小就在某些胆大妄为的人心中成为了意淫的对象。
而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全王朝人看着成长起来的美人,如今的国师大人,竟然会成为害死零山国师的嫌疑人?
唐纸心里已经波澜万丈,钟炎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自己并没有将一个足够任何人都震惊无言的消息说入了唐纸的耳朵,仍然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