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他面临的情形比现在糟得多。
那时,大师兄农青山是大家所公认的下一任宫主继承人。三个师兄弟中,师父最不喜欢,最不信任的就是他。可是他最终得到了神农宫的宫主之位。
现在他已然是一个德高望重,人人尊敬的神农宫宫主,又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如今无权无势的人呢?
他反复思虑农青云捕捉到农青山的唯一软肋——他的女儿。
可是寻找一个失踪了十七八年的人并非易事,倘若十年八年都找不到,他就必须一直等待?不,他从来不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
一夜苦思冥想之后,他的心中酝酿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农青山同样闭门不出,急迫等待着夜晚的来临。他将证实一个困扰了他二十年的疑问——黎玉露是怎么中毒的?
这个疑问在漫长的岁月中从一根利刺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融进了他的血液,他的肉体。他不知道这根刺在哪,但只要每每想起黎玉露,想起农青云、师父和神农宫,他就觉得万刺穿心。
农青山怀疑过神农宫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师父农平风。
毕竟神农宫与九黎族历来对立,农平风将黎玉露拒之门外,为了阻止自己最疼爱的,欲传与宫主之位的大徒弟泥足深陷,农平风并非没有可能给黎玉露下毒。
三师弟农青海一向忠厚老实,他一边劝农青山听师父的话,放弃和黎玉露来往;一边在师父面前,求师父原谅大师兄一时步入歧途。农青山排除了农青海给黎玉露下毒的可能性。
二师弟农青云城府极深,野心勃勃,对于农青山带黎玉露回神农宫从未表现出任何想法,无人能看得透他的心。
然而,农青山是农青云接任神农宫宫主最大的障碍,因此农青云毒害黎玉露,以便赶走农青山存在很大的可能性。
黎玉露所中之毒看起来简单,其实不然。
她中的是和神农宫一种名为“天女散花”的毒极为相似的毒。“天女散花”名字虽美,但它的毒性在神农宫的毒药排行榜中居第三位,是一种看似柔和,却能折磨得中毒者生不如死的毒药。
它慢慢侵蚀中毒者的五脏六腑,每到午时和子时,它就会在中毒者体内全身游走,时而奇痒无比,时而锥心刺骨。中毒者往往因为瘙痒难忍挠破皮肤,因为疼痛入骨自残身体。
黎玉露所中之毒除了具有“天女散花”的特性,还出现了唇舌起泡,肌肉剧烈收缩,丧失意识的特点。
农青山从没见过这种毒,无从下手,便苦苦哀求师父帮忙解毒,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无奈根据自己的经验炼制解药,几经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黎玉露身上的毒性有增无减,他不敢再轻易给黎玉露试药。
黎玉露去世后,农青山从未间断寻找探听各种毒药,尤其是中原之外的异邦邻国,希望找到与黎玉露所中之毒症状相同的毒药。
今年中秋,一位鞑靼来到海会寺游历,因酷爱中原文化成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与农青山探讨中原佛教、武术和中草药。
农青山出家前对武术与中草药非常内行,出家之后又研修了佛教,因此与这位鞑靼相谈甚欢。
期间鞑靼提到了一种植物,名叫“黑乌海”,剧毒无比。
它的毒性主要在根茎中,其它部分亦有。中毒者只要片刻即出现口唇发泡、全身痉挛、意识模糊、呕吐、皮肤发红、面色发青,一炷香即毙命。
黑乌海在晚秋和早春期间毒性最大,在漠北草原,牲畜往往因误食黑乌海而死亡。
听到这种植物,农青山心中大惊。
服食黑乌海的中毒症状与黎玉露所中之毒如此相似,它们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吗?
他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师父派他们三个弟子到各地探寻草药。他到了西南地区,而二师兄农青云正是去了漠北地区。
是否农青云从漠北带回了黑乌海?但是神农宫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黑乌海的存在,难道农青云偷偷地把它种植在其他地方?
为什么黎玉露中毒之后并没有当即死亡,而是拖了将近一年直到把女儿生下才去世?黎玉露到底是不是中了黑乌海之毒?
所有这一切疑问令他坐如针扎,夜不能寐,原本隐痛的伤口就像被千万只蝼蚁啃噬。农青山再也不能等待,决心回海会寺查明真相。
正当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农青云始料未及来到海会寺。在与农青云一番较量后,农青山名正言顺被农青云当做贵宾请到神农宫,神不知鬼不觉打入敌营,找寻黎玉露中毒线索的心思隐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