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高媛的简单解释,夏竹明白了,自己竟然真的逃出生天。柴娘子不但把她救了出来,还把两位小公子也救出来了。
“两位小公子呢?”夏竹迫不及待地问:“夫人呢?将军呢?”
高媛悲哀地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见到他们。”
夏竹愣住了,半晌才安慰自己道:“定是无事的,咱们家将军英勇神武,定是带着夫人走了。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高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怕自己说漏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高媛问。
夏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有什么打算?她什么打算都没有啊。
高媛叹口气,知道对于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一辈子的天地就是范府,习惯了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对于自己的未来,尤其是完全自己做主的未来,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她便引导道:“我打算带着俩孩子回晋中去,我们是晋中人,这几年也攒下来几个钱,两三年的用度也够了。到了晋中之后,找个营生,俩孩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找个书塾送进去读几年,到时候好去考秀才,这日子也就能过起来了。你呢?不妨好好想想。”
夏竹这才想起来,柴娘子和自己不一样,人家是良民,是可以顶门立户过日子的。不由苦笑道:“我和柴娘子不一样,我的卖身契还在京城国公府里呢,若是自己走了,是被当逃奴论的。”
高媛好笑地道:“哪个要你到处说自己是从肃国公府里出来的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是谁?整个范府,除了你和俩孩子,我就没见到别的活人。你当那些收尸的军士,还会把你家的花名册找出来,挨着一个一个对不成?别人眼里,你现在就是个死了的知不知道?”
夏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死,死了?”
高媛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害怕:“对啊,你这就可以换个名字,找个地方重新过日子了啊,不好吗?”
夏竹嘴动了动,带出哭音来:“那我爹,我娘,我哥哥,我侄儿,一大家子都还在国公府里呢。要是他们以为我死了,得多伤心?”
想起刚才高媛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高媛的手:“柴娘子,你,你有没有看到我妹妹小娟?”
高媛叹气,真不想告诉她,可这种事情,怕也瞒不过去吧?
夏竹见她满脸不忍地点了点头,一行泪水不受自己控制地奔涌而下:“那,那她有没有,有没有受罪?”
高媛闭着眼睛,不忍回忆那具惨遭凌辱的身体,努力地说出两个字来:“没有。”
夏竹不敢再问了,小娟长的虽然不如她好,可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柴娘子既然好心说妹妹没受罪,那她就装着妹妹没有受罪好了。
夏竹小声啜泣起来,高媛自己的鼻头也酸了,陪着她掉了会儿眼泪。
外头柴文道的声音响起;“嫂娘,咱们可以走了吗?”
委婉地提醒她们,现在她们在荒郊野外,并不是很太平。
夏竹急忙擦干了眼泪:“耽误柴娘子了。”
高媛摇头,问她:“你可要收拾一下自己?荒郊野外的,只好对付了。”
夏竹明白她的意思,饶是心情仍然抑郁,也不免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下了马车,往草丛里走了老远,半天才又别扭着回来。
高媛见她的样子,好心地递过去一套自己的新衣服:“咱俩的身形也差不多,这是我的衣服,还没穿过。你凑合一下吧,原来的衣服,还是不要穿了。”
夏竹红着脸接过了衣服,小声道了谢。见高媛带着几个孩子走得远远的,还指着地上的野花说些什么,知道人家是怕自己难为情,所以才给自己留了空间整理。心里感激,急匆匆地换下了衣服,把原本的衣服团成一团,胡乱塞到了座位下面。
日已过午,高媛看看天色,他们不得不赶紧上路了。
范诚旭兄弟俩对夏竹极为熟悉,稍稍缓解了他们对父母的思念和对前途的焦虑。范诚阳只有五岁,又是次子,不见了爹娘只知道哭。范诚旭已有七岁,虽然在高媛眼里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学一年级的小豆丁,可已很有长子意识,明白自己兄弟俩现在前途未卜,全靠眼前的两个大人,就表现得甚是乖巧听话。
他还能照顾着弟弟,牵着他的手一直不撒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一会儿高媛,又看一会儿夏竹,里头的乞求之意不要太明显。
高媛一直认为,不管是多大的孩子,事关他们自己的命运前途,总是要跟他们说清楚的。
她让几个人坐了车,自己在前头车辕处坐了,一边赶车一边跟里头的夏竹商量。
“夏竹,你想好去处了吗?”
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夏竹还一片迷茫,可等见了两个小公子,态度一下子就坚决了起来。
“我想好了,夫人待我不薄,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京城还有老夫人在,大公子是老夫人的头一个重孙子,三老爷和三夫人也是亲祖父祖母,必然不会不管俩小公子的。我要带他们去京城,回国公府。”
高媛对于她的决定不置可否,这是她的选择,高媛毕竟是外人,不能越俎代庖,替人家做主。
“那好,我们要去晋中。至少有大半的路是一起的,到了晋中咱们再说。”高媛迅速做了决定,就算是不同路,她也不会把夏竹和俩孩子扔到一边不管。
“若是在晋中找不到合适的人,我送你们去一趟京城也无妨。”高媛道。
夏竹感激涕零:“真是多谢柴娘子了,若不是你,我们怕是连命也逃不出来。对了,柴娘子,你是怎么把我们带出来的?”
高媛早就想好了说辞:“咱们运气好,马棚里还有匹驽马,车也是现成的。我看城门开了,就出来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