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住的这个主院,他只在拜年的时候来过,可官宦人家的建筑布局大都大同小异,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关注的,是在院子里捉对厮杀的其中一对。
主院廊下点着一溜儿灯笼,房子里也烛光通明,他能很清楚地看清人脸,那个满目狰狞的,正是这个宅院的男主人范俊丰。
头顶上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是嫂娘。
院子里刀来剑往一片血雨腥风,墙后面叔嫂俩却各自探出眼睛来看热闹。局势慢慢地倒向了范俊丰这边,没想到他的武功居然还不错。
不过等把鞑子尽数杀死之后,他这边也没剩几个人了,还个个挂了彩,就连他自己,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
有几个轻伤的大夏兵士,在挨着检查鞑子的生死,不管死的活的,都先在心口窝上再扎一刀。看那熟练的样子,是做惯了的。
高媛没想到,自己在安稳度日了好几年的范府,也体会到了两军交战的感觉。大夏兵士们麻木地一个一个扎过去,仿佛扎的不是人,而是被猎杀的兔子。
范俊丰没有管满地的死尸,而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嘴里喊着:“夫人莫怕,鞑子都被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匕首出现在他的胸前,握着匕首的手还转动了几下,瞬间取走了他的性命。
高媛和柴文道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柴文道只看出来那是个男人,高媛却一下子就认出,这是那天去范俊丰书房中的其中一个。
她立刻带着柴文道进了空间,能忍到现在才动手,还是在范俊丰完全放下戒心的时候,这人肯定是不想留下活口的。当日在那俩人的杀机下还能逃过一劫已是万幸,高媛不想再冒险了。
既然范府的鞑子已经全被消灭,潜伏的那人是从陆夫人的房间里出来的,怕是陆夫人母子三人也难保性命。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高媛一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重新出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两国兵士的尸体。高媛强忍着不适,慢慢地朝陆夫人的卧室走去,不是她好奇心大,是因为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只有短短的一声,就停止了,可作为养大两个孩子的人,是不可能忽略孩子的哭声的。
难道陆夫人的孩子还活着?
高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那哭声,的确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高媛知道最明智的事情是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走得远远的,把北关城、把范府发生的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在听到孩子的那一声哭声之后,她做不到。
走上台阶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范俊丰的尸体不见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都是两国兵士的尸体,甚至还有一个鞑子将军的,就连他头上的金头盔都还在,可就是少了范俊丰的尸体。
高媛不想管这些,她现在只想找到那个哭泣的孩子。
她慢慢地走进了屋子,正屋的摆设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这间屋子从来没有遭受过鞑子的掠夺,可这不对。
她没有看到陆夫人,几间屋子搜遍了,都没有陆夫人的影子,死的活的都没有。不但没有她,别的人也没有。
可是她明明听到孩子的哭声了,那绝对不是幻觉。
她慢慢地审视着屋子里的陈设,作为一个边关的将军,范俊丰会不会在自己的卧室里,置办可以躲人的密室之类的地方呢?
高媛立刻把俩孩子放了出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何况还是两个土著老鬼?
柴伐北转转头,被外头的光线晃花了眼,转头看到自己亲娘,笑了:“娘,咱们安全了?”
要不然娘才不会大白天的放他们出来呢。
柴文道闭上眼睛,等觉得光线不刺眼了,这才好好打量周围的场景,眉头不知不觉地就皱了起来,他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高媛小声道:“外面还有一院子的死人呢,这是鞑子破城后第四天的白天了。范俊丰的尸体不见了,我也没找到陆夫人。”
“娘,我肚子饿了,咱们边吃边说成不?等会儿,我去方便一下。”柴伐北捂着肚子去了内室,一看房子结构就知道净房在哪里,根本不用高媛管。
高媛和柴文道对视一眼,高媛叹了口气:“文道,伐北真的是活了七十多的?”跟没心没肺的八岁孩子没什么不同啊。
柴文道也对侄儿的跳脱感到无力,明明叔侄俩相处的时候还好好的,只要一面对嫂娘,这家伙立刻就化身为无知幼儿,比真正的孩子还孩子气,简直让人不能理解。
“他只有跟嫂娘才这样。”这样的解释,嫂娘能听得懂吧?
果然,高媛点头了:“明白了。”看来在他们叔侄俩的上辈子经历中,自己和他们至少已经分离了很多年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都重生三年了,伐北还是这样一副恋母的模样。
想想柴文道虽然也是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的样子,可偶尔也会露出小儿形态找她腻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上辈子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俩孩子分开,不会自己早早地就死了吧?那也不错,没准儿还能回现代呢。
高媛还是不想知道俩孩子上辈子经历了什么,都已经重生了,上辈子的经历自然不会再发生,她只要在大事上听他们安排就好,免得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等柴伐北收拾好了自己回来,高媛才道:“我刚才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嫂娘没听错?”柴文道问。
高媛摇头:“不会听错,是孩子的哭声,就一声,然后就没了,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柴伐北立刻站起来,到墙壁那里去敲击。柴文道却不动,一边环视四周一边问:“嫂娘,那些鞑子抢范府的东西了吗?”
高媛皱眉:“人都被杀了,东西应该是保不住,一会儿咱们去库房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