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左右看看,果然见众人不是纷纷指责郭嫂子贪污,就是袖手站在一旁看热闹,甚至还有一个嗑瓜子的,瓜子皮吐了一地。
“你瞧云家的那个,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吧?”
“可不是,她早就盯着这个管事的位子了,若不是郭嫂子娘家得力,怕早就让她得了这位置去。”
“听说她家把闺女嫁给了管家的二小子,这是有了靠山,准备再动作动作?”
“我看是这样。”
一时间院子里纷纷扰扰,竟是各说各的话,各有各的理。高媛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口喘气的郭嫂子,心里一点儿同情感都没有。
不是她冷酷无情,是这个世道让老实人活不下去,她若不泼辣些,让这种人欺负到头上,以后她还怎么养活俩孩子?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忍那些有钱有权的,是为了生存。不忍这样的小人,也是为了生存。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然已经撕破脸,就不要再抱着还能和睦相处的幻想了。这可不是两口子过日子,还有个磨合期,这是利益纷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郭嫂子触及了她的底线,那就莫怪她还回去。
外院厨房因为发月钱的事情起了纷争,不可避免地耽误了正事。郭嫂子只顾着生气上火了,忽视了人人都想偷懒的惰性,更忽略了看戏不怕台高的人性。到最后还是高媛把火发出来觉得舒服了离开,其他人慢慢地散了,跟郭嫂子关系不错的过去劝她。
“你说你跟个砍柴的置什么气?这砍柴吧,大家伙儿都知道,最难的就是冬天了,你这时候惹恼了她,她撂挑子不干了,让谁去?还不如就晾着她,自有鞑子把她收了去,给你出了这口气,你还什么都不沾,多好?”
郭嫂子恍然大悟:“就是,就是,我让那小贱人气糊涂了,竟忘了这个。她今年正月里才来,出去砍柴的时候都过了鞑子来犯的时候了,运气好这才挨了半年。不用等冬天,到了下个月,最迟下下个月,城外头就得闹起来,我看那小蹄子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想到了这么个阴损的主意,气也顺了,转头又有力气去骂人了,总是被气得够呛,总要把这股憋屈撒到别人身上才好。
可惜,她现在威望正处于低谷,被她骂的人虽然迫于她的淫威不敢顶嘴,可手下干活儿的时候免不了就磨磨蹭蹭,再加上动手又晚了,竟使得整个范府的下人们,午饭足足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这下就瞒不住了,就连陆夫人也被惊动了,内院里的下人也是下人,也是要外院厨房给送饭的。
吴妈妈就奉命去打听怎么回事,哪里需要她去打听啊,早就有人报上来了,就连郭嫂子为什么要扣高媛的工钱,哪天说了什么酸话都说的一个字不差。
耳报神不是别人,正是小娟,她可是夏竹的亲妹妹,没事儿干的时候没少借着各种事由往姐姐这里跑,夏竹在陆夫人面前还算是个得力的,屋里断不了各种吃喝,小娟是去蹭吃蹭喝的。
夏竹转脸就把妹妹描绘的第一现场一五一十告诉了吴妈妈,还着重指出,高媛放出话来了,郭嫂子要是不把她的月钱补上,以后七天的柴就不管了。
夏竹面带担忧地道:“吴妈妈,要是郭嫂子真的不给她补月钱,她还真不管了啊?那咱们吃什么啊?”
吴妈妈面沉似水:“你操那么多闲心做甚?横竖少不了你的。”
转头挑挑拣拣地跟陆夫人汇报了。
陆夫人由着她拿把犀牛角的梳子给自己通头,叹道:“我就烦这些家生子儿,仗着老子娘在府里耍威风不说,还闹得鸡犬不宁的。跟管家说,郭家的犯了规矩,不堪重任,抹了她的管事,在厨房做个打杂的便是。你上回说的那个是谁来着?”
吴妈妈急忙道:“云家的,她男人是门房上的,一家子都是咱们三夫人的陪嫁。”
“就是她了,让她给我好好当差,别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别丢了婆婆的脸面。”陆夫人轻描淡写地道。
“是。”吴妈妈心里欢喜:“总算是又去了一个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
陆夫人眯着眼睛:“这些人是去不完的,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只要不分家啊,咱们的国公夫人是不会罢休的。就算是分了家,没准儿还想摆长辈的架子,到你家里坐坐都给你天大的面子似的。”
吴妈妈骂道:“哪有那种长辈?隔房的侄儿刚新婚,就给弄个狐狸精过来。还不是怕咱们将军出息了,越发显得他那一房没个能拿得出手的?”
陆夫人笑了:“不说这个,反正将军把持的住,咱们现在外头,天高海阔的,多好。”
吴妈妈赶紧改口:“就是,就是。这北关城啊,是冷了些,可这心里头啊,是真敞亮。”
陆夫人抚上小腹:“这孩子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个有福的,算算日子,正好赶上回暖的时候出生,那时候将军也不忙了,正好在家。”
想起来大儿子:“旭哥儿呢?”
“她们几个看着,正在外头树底下练爬呢,都能往前爬几步了,可好玩儿了。咱们看看去?”
“好。看看去。”陆夫人笑眯眯地道:“束起来就好了,我也懒得出去了,这时候也没人来,我也松快松快。”
“好。”吴妈妈利落地把陆夫人的头发拿发箍束好,虚扶着她出门逗旭哥儿去了。
对于陆夫人这个女主人来说,这场外院厨房的纷争不过就是闲聊时候的一个话题,随口就解决了。对于吴妈妈这样的人来说,趁机换上自己的人,对于以后把控整个范府乃至回京城之后的后院之争,都增加了几分胜算。而对于当事人来说,则有家欢喜有家忧了。欢天喜地的自然是升职的云嫂子,愁云漫天的自然是被贬成杂役的郭嫂子。嗯,不对,她现在不能被叫做郭嫂子了,该改口称郭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