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你……”贺老爷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贺九笙,似乎是在看她的反应。
贺九笙觉着若是此时火上添油到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故意为难赵青兰,便装作没看见父亲的目光,自顾自的打圆场顺便也当回绿茶,“原来是我错怪了赵姨娘,这事儿都赖我,赵姨娘用心操持贺家事务,自然是没空来照料我这个病残之躯。也是我自己身子争气,半月前竟大有好转,如今恢复如常,回忆起当初闯下的祸事,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啊。”
说着,从眼底挤出几滴眼泪,始料不及的,啪的一下跪倒在了父亲面前,瘫在他的腿上嚎啕大哭,“父亲,是女儿错了,实在不该任性妄为。吃冷菜馊饭是女儿该受的,睡潮湿的被褥与蝇鼠为伴让女儿这张脸毁了容也是女儿罪有应得,北苑的下人对我纵有不尽也是为了替父亲打抱不平,都怪笙儿从前病时太混帐,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其实贺九笙从贺老爷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但凡这个赵妖婆掉一滴眼泪,他就舍不得责罚与她,如果自己穷追不舍反而会让父亲想起从前的事而激怒他。
自己说的这话明面上是对父亲表示理解,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作为一个父亲,她所受的苦难他毫不知情,而下人也是因为父亲的遭遇而对她苛待,说到底,无论是下人做的也好,姨娘做的也好,都是为了他。
贺九笙的遭遇并不全是赵青兰的陷害,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不明事理宠爱小妾的父亲,她也不可能被关柴房几年都不过问,既然这父亲是个心慈手软的父亲,就该用让他心软的办法来对付他。
但想来从前的贺家小姐,从房中的陈设看就是个抹不开面子的书卷小姐,这等孤傲的大小姐是断然不会学赵姨娘这套下三滥的绿茶手段。
绿茶说白了就是臭不要脸。
在臭不要脸这一套上,她在现代的时候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买货卖货做生意,就是不能太要脸,生意场上也有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无论在网上卖货还是现场卖货,第一重要的就是人设,套个穷苦孩子励志青年富二代创业的人设,把故事编得精彩绝伦,最后的成交概率有多少就在出场人设的细节里。
所以论臭不要脸的演戏的嘉宾里,她贺虹云当属上上宾。
“也不知是为何会得那样的病,可我所做所为皆不是心中所愿,这七年来恍若活在梦中,现在想起来都愧对父亲……”
贺九笙抽泣得身个身子都如同筛子一样抖动着,“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父亲身体康健,日夜跪在那间破败的柴房里,在鼠蚁堆里为父亲祈福……”
贺老爷此时突然看明白了,他把锅甩给了赵青兰,赵青兰把锅甩给了下人,而贺九笙又把这锅甩回给了他自己。
她这不是要赵姨娘的一句交代,是要他给出一个交代来,而这个交代务必要把锅重新甩回给赵青兰。
他也承认,自己的确惧怕这女儿再疯癫起来做什么不轨之事,他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在皇帝面前,朝廷的明针暗斗之中尚且留着性命,他惜命的很,也惜面子的很。
更何况如今太后召见,今日若是不下个定论,只怕来日就是太后下旨来清理门户了。
这锅,赵青兰非背不可。
“家中事务既然琐碎,兰儿你就不必再管了,待会儿就把府中账簿交给周娘子吧。”说完,起身将贺九笙扶回到了她的位置上。
“老爷……”赵青兰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哀怨的望着他,可自知理亏,又不敢再辩驳些什么。
“清璃去哪里了?她到底是贺府的二小姐,这样的场合也该来同自己的姐姐问候一句吧。”
其实贺老爷的本意并不在此,而且转了个话头,堵住赵青兰的嘴。男人到底是不愿意最终闹得个家宅不宁,也无心掺和这样的事,不想再将自己也跌进深潭里。朝堂之事本已污秽,只期盼不要后院起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