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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花月楼的人气之所以如此旺盛,几乎冠绝平康坊,除了楼里的姑娘们个个娇俏可人,善解人意外,还在于本家舍得在装潢上花钱。

花月楼分为花楼与月楼两座,中央有一条从曲江池流出的小河横穿而过,这也是南曲地价之所以更贵的原因,两楼之间以数条廊道相连,不光如此,夜里更可去到河边,下到画舫,怀抱美人,沿河而行,赏月观景,十分美妙。

丢下郑晴儿,宋琅独自一人站在廊道边,手扶栏杆,低头望着水中倒影。

月上中天,春末宜人的晚风轻拂脸颊,恍惚间,那河水中的倒影竟好似在逐渐变化,变回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遥想当年,依旧年少,对外面的世界还饱含期待与善意,而后独自一人,奔波数年,功成名就,娇妻在怀,何其得意。

再之后,因欲为社会略尽绵薄之力,故投身慈善,也曾幻想过,待老来,与妻儿田园牧歌,颐养天年,岂不快哉?

未曾想,一夜之间,急转直下,目睹奸情,夫妻无爱,兄弟无情,曾经美好的,充满希望的生活,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一地鸡毛。

到最后,惨遭算计,一场车祸,手足俱断,只剩一残躯,听尽人间丑恶,愤而自尽,到今日,又算什么?

两世为人,这等离奇的经历,任凭说给谁听,对方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或是被邪祟附体。

宋琅也从没生出过向外人倾诉的欲望,因为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一种彻骨的孤独感,随着夜风,缓缓袭来,这注定只能独自消化的惆怅,让宋琅情不自禁抱住了自己。

只能苦笑。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耳听得,曲声悠扬,莺歌燕舞,笑语盈盈,人间富贵......

何处该是吾心归处?

他默默捂住了脸,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点良善,亦或者残存的一丝自我,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未曾想,当年刚入社会,为温饱而奔波打拼,无暇顾及其他的日子,竟成了如今已无法再奢求的,平淡中带着可爱的时光。

他在不断地向内诘问着自己。

如果说,杀马卫是因为他触犯了自己的底线,而后骗张清正,骗白令徽则是为了谋求立身之本,不得已而为之,那现在呢,这算什么?

无怪多愁善感,平地起秋风,只因每个人都有良心,区别只在多少而已。

可他呢,他也应该有良心吗?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问别人容易,问己最难。

画舫小舟无声过,河中明月静静碎。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条不归路,路上的人偶尔也会转头,但并不停留,只空余一声徒增奈何的叹息而已。

宋琅使劲搓了两下脸,本就没有多少的醉意一扫而空。

他重新睁开眼,河中荡漾开来的波纹里,两个模糊的人影好似合二为一,而他的眼神,亦渐渐变得幽深,冰冷。

正如河中水,正如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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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外,随着认出鱼幼微的宋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鱼姑娘这才好似刚刚惊醒,赶紧拉住门框,一扭头,神情凄婉地朝屋内喊道:“救命!救命!”

宋欢哪儿会跟她客气,见她还敢挣扎,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叫什么叫?赶紧跟本王走!”

宋欢这一帮人在门口堵着闹事,花月楼的人虽然瞧见了,却根本没有上来劝阻的打算。

经营青楼勾栏,其实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种情况,两边的客人因为争风吃醋,或者其他原因闹了起来,本家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若两方背后都没太大的势力,那本家还可代为调解,大不了为两边免去酒水钱,再加上姑娘们的柔声安抚,一会儿就无恙了,可似宋欢加上秦骏这般不讲道理,但又权势滔天,一言便可决定他们生死的主儿,那是最难伺候的。

闹起来能怎么办?

两不相帮呗。

或者柿子专挑软的捏?

可今晚这情况,好像连上去说两句都不行啊?

这厢一身酒气的秦骏见鱼幼微还在挣扎,十分不满。

前天才刚受了京兆府衙门的气,今天跑来这找乐子,竟还要受个娼妓的气,难不成如今这长安城,是个人都敢不买我赵王府的帐了?

秦骏毫无怜香惜玉的想法,上去便是一脚,正踹在鱼幼微的小腹上,将她给一脚踢了进去,连宋欢都没能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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