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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责任

“孤儿岭的情形如何,有无动静?”

他见吴军脸上瘀肿消褪大半,暗赞道家心法巧妙,嘴上故意不提,顾左右而言他。

圆通劲本是道门常见的导引心法,各地道观多有通行,不惟武林人修习,修身养气、以求延年的练气士或老百姓也练,亦有文武高下之别,各门各派都不一样,总之流传甚广。

当日老韩试出阿呆身负圆通之劲,并未深究其来历,原因即在于此。然而阿呆所学的圆通劲内功,乃是周芷若撷取乾元功精要,专为培养阿呆为鼎炉而量身打造,阿呆被老爷子收留之后,老爷子又曾悉心指点,补以一套阴柔功诀,此法更臻完备。

安生传授阿呆乾元功正文时,也从阿呆处学得此功。圆通劲不如乾元功攻防一体、里外浑无罅隙,也没有突破心魔关后的惊人成长,但于固本培元一节,却与乾元神功一脉相承,最适合拿来调息恢复;持之以恒,对完善功体也极有帮助,质性温和,可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吴军武功极为刚猛,安生虽不知他的门派有什么独门的调剂心诀,然而至刚易折、孤阳不生,却是玄功不易的法则。他以菩提手的运劲手法,再加上圆通劲的导引心诀,做为吴军纯阳功体的辅助;量不必多,只消种下一枚阴柔涵养的种子,刚力便有了缓冲,四肢百骸与内功真力自会达成新的平衡,便如天地造化一般,毋须强求。

果然吴军经过一夜运功调息,青白的瘦脸上似多了几分血色,瘀青消褪,破皮收口,这都是体内真气刚柔并济、阴阳调和的征兆。他左手跨刀,一指孤儿岭:“流民都走光啦。看样子是夜里零零星星启程,守夜的弟兄一不留神,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走的。”

安生一瞧,果然昨日坡上密密麻麻的两三千人,如今俱都散得干干净净,只余村里的居民扶老携幼,肩囊担筐,如蚁列般迤逦而下。孤儿岭诸人本有迁徙的准备,如非李伟煽动,按长老李翁之意,原本就是要迁到边境另行觅地建村,从此摆脱百兵堂的狼贪鹰掠。如今不过是推迟了两天而已,准备理当更加充足。

谁知迁徙的队伍一路行来,怎么看都像灾民流亡,没半点几分迁村的模样。安生独自拍马上前,沿途经过的每个村民都沉默地抬眼看他,老妪村翁也好,垂髫稚儿也罢,每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他,仿佛要把这个逼迫他们二度背井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此生再不肯忘。

“很难受,是不是?”

郝天尊跨马迎面而来,安生一路失神,竟未留意,直到双骑将要交错时,郝天尊伸手握住他的马缰为止。他回过神,低道:“……家主好。”

晨风吹拂,对面鞍上的神器门之主五绺长须飘飘,腰畔露出乌檀剑柄,原本出尘的身姿意外地显露一丝英气。

“安大人,不瞒你说,我就是不想让人用这种眼光瞧我,才努力做个善人。”

郝天尊淡淡一笑。“施恩于人,固然是成就满满,那也是相当美人、尝过便难再忘的滋味。但,我更害怕这种眼光,害怕有朝一日,人人都用这般眼光看我。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约莫如是。”

安生一时语塞,而身畔行人不绝,抬望而来的每道视线仿佛都在呼应郝天尊的话语,令人遍体生寒。

“你的将军非是普通人,心如铁石,杀伐决断,在他心里必有一幅更高更阔的蓝图,值得将军受如此的目光。”

安生愕然抬头,正迎着中年书生的微笑。“为此之故,我从未放弃过劝服将军,请他拯救这些苦难的央土百姓;总有一天,我的企盼与老百姓的呼号,说不定会高过将军心目中的蓝图,苍生便有救了。”便再往前走,这些人看你的眼神也不会改变,我想你已看够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看来我们回程是同路,安大人。带着你的人上路罢,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没什么好蹉跎的。“扯着他的马辔掉头,一夹马肚,放手缓缓前行,仍是与安生比肩相邻。

安生偶然回头,露儿眯着眼冲他一笑,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如苹果一般,开朗的笑容映亮了他心头的阴霾沮丧,不觉对她微笑颔首,权作招呼。露儿益发笑得甜美,鼻中轻哼起歌儿来,显是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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