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终于看清发话之人,见吴军微微颔首,知是祸头,低声问阿栾道:“那人是谁?”
阿栾举目远眺,回答道:“他是神器门郝天尊座下四大弟子之一,人称‘落雨剑’李伟,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郝天尊派他于越浦左近招来流民,再送往边界的安乐邨安置。”
安生听得蹙眉:“这与我们做得一样之事,怎会闹到如此田地?”
见吴军神色有异,转头问:“你认识他么?”
吴军迟疑一下,冷着脸道:“回大人的话,属下不认识。”
安生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那也只好问他一问了。”缓步上前,抱拳朗道:“李公子!在下无双城安生,与令师一样,也想将这些百姓送至边界安置。贵我两方心念一同,莫非有什么误会,演变至眼下局面。公子乃是明理之人,可否与在下一谈,化干戈为玉帛,莫要牵害无辜百姓?”
李伟按剑拂袖,昂然道:“贵我两方,所图绝不相同!敢问安兄,此去本道西境,步行尚需十数日,这一路你是让百姓啃树皮草根呢,还是劫掠民居?家师收留西来难民已有年余,衣食住宿等无不钜细靡遗,思量周到,比起你镇东将军一纸命令,便要人徒步上路,岂能一概而论!”
流民们轰然附和,连原本待在村篱之内、并未曾卷入的孤儿岭村民,也有不少露出赞同之色。
安生自知理屈,拱手道:“公子所言甚是。但在下是真个有心,要将诸位平安送抵西境,能否请李公子移驾相商,咱们研究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流民们鼓噪道:“你只想赚李公子下去。说出这等话来,当真不要脸!”
李伟扶剑冷笑,索性相应不理。
赵伏虎转头啐了一口,低道:“现下说理是这人,适才口出反乱之语的也是这人。要是遮脸不看,还以为是两个。”
吴军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出言提醒道:“大人,那姓李的不是好人。属下亲眼见他打出一枚甩手箭,致使场面失控,流民暴起。”
略将前事说了。李康听得激动:“娘的!原来是这贼厮鸟使的下作,老子捅他妈几十个窟窿!”
被吴军冷冷一瞥,才不敢再造次。
安生出入土垒,见一名阵亡弟兄确是中了甩手箭暗算,央土流民多是普通百姓,怎能使用暗器?经吴军一说这才恍然,心想:“李伟掌握民气,终究须与他一谈,以求善了。”
对众人道:“他既不下来,只好由我上去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身形一晃,倏地掠向村篱!
敌我双方,任谁也料不到他说来就来。李伟顿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止,本能要拔出佩剑,却被一只手掌“铿!”一声按回,掌中雄浑无匹的真气透入经脉,半身酸麻,连手臂也抬不起,安生立在身前,笑道:“李公子勿忧,在下孤身前来,随身也没带兵刃武器,诚意可表。所图无它,与李兄坐下谈谈而已,希望事情有个圆满的解决。”
流民与孤儿岭村人只觉眼前一花,李公子身边便多了个人影,无不瞠目结舌,心想:这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狐仙!惊惧之甚,反倒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巡检营这厢,铁骑队众无不心服,大大出了口恶气。今日安大人与吴头儿各露了一手,不但神技惊人、前所未见,胆色更是令人佩服。这帮兵油子在不知不觉间认了两人,还隐隐以有这样本领高强的上司为荣。
安生是诚心诚意想谈,李伟却从未经历过这般挫败,仿佛如蝼蚁一般,随时会被轻易捏死,不由得冷汗涔涔,颈上青筋暴露;为保性命,索性和盘托出,咬牙低道:“本门……本门新近购得米粮棉衣一批,正往此间运来。之……之所以将流民集中,也是为了易于发派。得了……衣食供应,百姓便能上路。”
安生大喜过望。
“几时会来?”
“今晨……今晨已着人去取,约莫……约莫日落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