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女子截住了他的话头,语声虽轻柔宜人,口吻却很坚决。“莫再说啦。你若是我夫君的手下,便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他专心处理公务便了,无须挂虑。我见到他之后,自会为你求情。”
隐有几分落寞。窸窣片刻,帘下递出一根金钗,钗上伏了头敛耳舒腿的掐金雪兔,錾工超群。那金兔线条利落、造型洗练,双眼处嵌着两粒血红宝石,模样娇巧生动。
“容嬷,把钗给了这位壮士。”
“使不得呀,夫人!”
仆妇死揪着金兔钗儿,叫道:“这两个拦路蟊贼,杀一百次头也不够,拿了夫人的钗,这钗就当扔水里啦,使不得使不得!”
车中女子道:“他俩若真是大人的手下,没带信物回去,大人要砍头的。人命关天,抵不过一支钗儿么?”
对青年道:“你二人拿钗回去复命罢。你们所说若是真,就说我回娘家啦,与兄嫂家人相谈甚欢,不肯回去;若不是真,便拿钗儿兑了金银,做点安生的买卖。大好身躯相貌堂堂,别做这辱没父母的勾当。”
仆妇不敢违拗,又没胆子上前,索性将金钗扔青年脚下。
青年一愣,叹了口气,弯腰拾起雪兔金钗。
还待开口,老车夫回过头来,连珠炮似的破口大骂:“滚你妈的小蟊贼!好手好脚的,却来当路匪!你……”
车前的枯发少年突然抬头,彷佛被吵醒了似的,无神的细目中迸出骇人精光,大吼:“吵死啦!”
语声未落身已离鞍,“铿”的一声大刀出鞘,刀光划出一道耀目银弧!
“住手!”
安生拔出龙牙刀扑过去,然相距甚远,怕在格住刀锋之前,刀芒已先扫过老人的咽喉…
可恶……差一点!
“笃、笃”两声,少年与安生双双刀落,两柄锐锋分斫于一人的左右臂,竟是那名壮硕青年!安生与少年一齐收刀,青年的双臂却未齐腕而断,仅被劈开衣袖臂鞲,留下雨道血痕;创口虽长,入肉却轻浅,不过皮肉伤罢了。
龙牙之锐,镂铁都能一击削断,中人岂能是皮肉之伤?青年举臂挡刀的瞬间,破裂的袖中掠过一抹奇异的暗金辉芒,旋即刀刃偏开,如中打磨光滑的青石;但他袖中并无护腕内甲之类,刀过肉裂,立时渗出鲜血。
安生想起曾于何处见过这种武功,不觉一凛。那青年不顾手臂渗血,回头喝止同伴:“跟你说了几回?下次先问过我!”
“连这种也要问?”
少年咂了咂嘴,横刀就口,伸出血红色的舌头,“唧…”一声滑过刀板,一反先前痴呆,咯咯笑道:“你那一口,也是好杀人的刀!”却是冲着安生说的。血丝密布的双眼径盯着安生,整个人彷佛活了过来,周身邪气逼人,如兽欲噬。
壮硕青年撕下衣襬裹伤,正欲发话,忽听远方“呜呜”连响,犹如秋猎时吹动号角,铺天盖地而来,风咆不能掩,闻之惊心动魄。无双城少主轩辕豪好田猎,安生每隔三五日便听一回,但这号似又不同,旷野中听来宛若狼嚎。
壮硕青年与同伴对望一眼,翻上马背,对车中女子道:“夫人!这是大人急号,前方定然有事,请恕小人先行一步!夫人请在此等候,我等稍后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