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思索片刻,改以一路“止戈手”突围。唐承运冷笑一声,五指并拢成剑势,也以手刀掠、削、抹、刺,所使俱是长剑的套路。
“幽冥鬼手”不单锻炼指力,也有对应的招式,一双精钢也似的指掌模拟百兵,安生却只是半路出家,镜射鬼手纵使精妙,临敌的威力犹不及原来的两成;要不多时,“止戈手”也败下阵来。
他闭目片刻,改以炽烈如火珠的“烈日达摩手”对敌;落败之后,再换属性全然相反的“苦寒手”、招里藏招的“二重手”、劲若阴雷的“阴雷手”……转眼婆娑阁内学到的招式使完,唐承运虽是一一击回,眼看自家的“幽冥鬼手”也将到头,不觉心惊:“渡头交战时,他决计没有这样的身手!便是在密室里,也不过才换几路手法而已……短短数日间,他上哪儿学了这些奇招,又如何记得起来?”
“镜射鬼手”本是天下擒拿手法中的绝学,招数之精、套式之繁,任一路练得精了,都足以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须得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功,方能够略有小成。
昔日薛平贵受困娑婆阁,花了一年的工夫,终于破解观音像与罗汉图的秘密,以兽王的武功才智,也得苦练二十余年,才将招式套路融会贯通。安生入娑婆阁不过短短两夜,岂能尽学其招,还记得分毫不差?
旁人觉得神奇,安生自己的惊讶只怕还在他人之上。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密室中与唐承运交手之时。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命,他顺手使出那几日间刻画在菩萨像招数,片刻一路“菩提手”即将使完,正自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脑海里忽浮现阁楼里的情景,并非白驹过隙似的匆匆一瞥,而是完完整整的、犹如图片一般的清晰画面,可以任意检视画面中的所有角落细节,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恍惚茫然而产生动摇。
安生在心里,错愕地对着那幅凭空浮现的阁楼内景发怔。
但现实中的拼搏已不容他犹豫,假想的“目光”由雕有菩提手的佛像,移到了旁边紧邻的另一尊,安生依样画葫芦,模仿精致的木雕手路使出从未练过的防御套路“编排手”堪堪格住唐承运的攻势。
也多亏唐老灵君当时怒火上心,拼着不用内力,也要扇这“小淫贼”几耳光,逼得他不住对照心中的阁楼影像,一一模仿佛像上的手法相应。之后安生与兽王过招时用的那几路“镜射鬼手”可说是老灵君于密室中一手催生。
这几日在圣人像腹内等待周芷若归来的同时,他又反复试验了几遍,现在不需要在脑海里叫出整间阁楼的场景了,只消想着便能看见那些雕有招式的神像,随想随有,还能叫出不同的几尊相互对比,又或与薛、唐交手的影像相对照,就像是这些画面被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抽屉里——只消打开抽屉、取出图片,便能轻松比对观视,一点儿也不费力。
一格一格的……抽屉。画面就像图片,被分门别类放入了抽屉。
传舍!
剑魔将神识灌入他的脑中时,安生感觉记忆像是一格格的屉柜,从原本所在的位置脱出,落入吞噬一切的黑洞里。要不是他及时忆起自己是谁,“安生”早已不存于世,留下的是剑魔寒无衣的意志。
这奇妙的现象,一定是传舍所造成!
他收摄心神,默念着剑魔前辈所授的口诀,透过“入虚静”的法门,几乎是一瞬间便潜入了意识的空明之境,连一点困难也无。
朦胧之间,安生只觉身在一片深幽无际的空间里,记忆的片段信手拈来,就像一幅幅绽放着微弱光晕的半透明图画,说是“画面”其实也不甚精确,他随手翻出一页,那是在娑婆阁前、薛平贵狠狠毒打他的某个瞬间。安生轻触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光页,剎那间,兽爪着体的疼痛、身在半空的感觉,风声、蝉鸣、夜枭尖啼……一一历遍,真实得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