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从未小觑过那位方先生,但这天下间最锋锐的两柄剑之一,孤没有理由视之不见,放任在野。
更何况,其人现如今的确是在助秦。
如此,孤如何不能容?”
嬴政淡淡道。
横扫六合,天下归一;守土开疆,四夷拜服;建不世之功勋,立万世之基业。
这是他所想,那人所言。
在这样的宏图伟业面前,他不在意一些无足挂齿的小心思。
他立志要做盖压三皇五帝的古今一人,自是有这度量的。
无非就是第二个罗网,第二个吕不韦,终究只是他的臣属。
哪怕是那长生不死,若是确有其事,他未尝不能与之共享。
只要能助他完成霸业,只要能制衡……
嬴政的眼帘中倒映着那道金色人影,手中的长剑又握紧了几分。
“去吧,如果可以,保住他性命。”
盖聂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嬴政自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盖聂也不会这么认为。
有时候,一个敌人活着,远比尸骨已寒来的有价值。
……
子夜,电闪雷鸣,暴雨骤降。
伴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雨幕下的街道。
街道上数不清的黑影披盔带甲,如林的兵刃在雷霆之下,寒光频闪,于家家户户的檐角下腾掠,溅其道道水花。
一人与身后千余的精锐相隔一丈,游刃有余且未差分毫。
正是自嬴政处离开,调集今夜千剑的盖聂。
这支由廷尉府,禁卫军精心挑选的队伍,每一个都是可以一当十的好手,也是对嬴政绝对忠诚的死士。
很显然,这是堪堪游离在底线边缘的规模。
这一战不论功成与否,注定都只会止于江湖,止于侠以武犯禁。
接连两次动乱,秦国不能承受,这个传递至七国各地的错误的信号,是秦王不愿意看见的。
这支队伍借着大雨的掩护,逐渐靠近了屹立二十载不倒的吕氏相府。
相府规矩森严,吕不韦更是以身作则,宵禁之后,相府的大门这些年来从未打开过,哪怕是有加急要务,亦是只能隔着门缝传达。
不寻常的今夜也不例外。
千人队在大门前缓缓停了下来,甲士门望着各自的统领,统领门望着处在最前列的盖聂。
盖聂依旧一身布衣,顶风冒雨,不同于身后人铁甲森森,他任凭冰冷的雨水顺着棱角淌入他身上的每一寸,握着的剑轻轻嗡鸣,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不像他,或者极少的时候,才会有这般模样的他。
毫无疑问,吕不韦有这个资格。
此世纵横二人,从来都是一路人。
江湖逍遥客更胜朝堂。
“盖先生。”一名被铁甲笼罩,看不清面容的魁梧男子走至盖聂身侧,沉声道。
“属下前去扣门。”
“嗯,有劳了。”盖聂望了他一眼,乌黑亮泽的眼眸微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