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二人毕竟差了年岁,蒋悦悦长得也更高些,躲开了蒋砚劈过来的手不说,还推了他一把,见他跌坐在地上还不算完,就只见蒋悦悦高高举起了那骨灰坛子,双臂一抛就将那坛子丢到了院中。
那骨灰坛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弯弧,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坛子四分五裂,里头灰色的骨粉随着风洋洋洒洒吹了出去。
“你!!”蒋砚见状顾不得跟蒋悦悦理论,忙奔出去想将撒在地上的骨灰归拢到一处,可毕竟混了泥土,眼前这团东西越看越不成样子。
没烧尽的几节骨头还掺杂在其中,看上去悲惨极了。
蒋悦悦拍了拍手,实在是觉得拿这东西脏了自己的手。
蒋砚被她拍手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发现刚摔了别人骨灰的人正云淡风轻的站在那,还一脸嫌弃,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个炮仗被点燃了,火气顿时涌上头顶。
“你这是做什么?!”蒋砚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对蒋悦悦怒吼,可除了怒吼,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蒋悦悦被他的声音喊得心烦极了,捂着耳朵也吼了回去:“母亲的灵前你不跪!在这抱着个贱婢的骨灰哭!你要脸不要?!”
“你又要脸了吗?!”蒋砚十分珍惜的用外袍包裹住了从地上拾起来的骨灰与坛子碎片,站起身来,“你同世子苟合的时候,可没见你要脸过!”
“你说什么?!”
蒋悦悦怒极,又要冲过去大打出手,宁香见状连忙环住了她的腰身,生怕她捅出什么篓子来。
可外头的人早就听到了这姐弟二人的争吵,对二人说的事情十分惊讶,又不敢不去禀报蒋知州。
不多时这院子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蒋悦悦也知道自己是让一时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让蒋砚说出这番话来,此时只能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消气。
可蒋砚正是犯拧的年纪,见蒋悦悦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是哑口无言,竟然就张口接着叫骂。
“你说她是贱婢,你又何尝不是!也不知你在萧王府门口哭求做妾也要嫁给世子爷的样子旁人看了作何感想。”
蒋砚说完这句,宁香的心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字儿来——“坏了”。
果然,蒋悦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蒋砚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来。
恰好此时蒋知州也听了下人的禀报,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见儿子一身脏污不知用外袍包着什么站在院子里,而女儿在屋内用手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蒋知州只觉得整个人的脾气都上来了。
“看看你们这成何体统!”
“父亲!是她先招惹我的!”
蒋砚低着头,却暗暗瞪了蒋悦悦一眼。
蒋悦悦气的说不出话,也不好跟蒋知州说方才蒋砚说了什么,便又坐了下去,捂着脸扭着身子躲在宁香的怀中哭了起来。
蒋知州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砚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回父亲的话,姐姐刚才进来,二话不说,摔了碧儿的骨灰。”蒋砚可怜兮兮的抱着那一团,低着头十分委屈道。
“碧儿的骨灰?”蒋知州是知道碧儿死了的,只是没想到竟会将其挫骨扬灰了,可见蒋夫人是对她深恶痛绝了。
多可笑,为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么。
蒋知州只觉得这女人真蠢,丝毫不见当初嫁给他时的精明,也难怪被自己骗了这么多年还不知情。
只不过两个孩子还不知道真相,此刻说不说的,也没用处了。且蒋悦悦已经没什么大用了,让砚儿撒撒气也是好的,省的憋坏了。
蒋知州尽可能的露出慈父的表情来:“悦儿,砚儿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要看在他还小的份上,原谅他。且你该好好教他的。”
“父亲?”蒋悦悦没想到蒋知州连事情的原委都不问,直接就选择了袒护蒋砚,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了蒋知州一眼,却发觉后者脸上表情慈祥,却莫名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就是的,姐姐也没个姐姐的样子。”
蒋砚见蒋知州维护他,心里痛快极了,愈发的想气蒋悦悦。
而蒋悦悦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做出伤心的姿态来,带着宁香默默地离开了。
蒋知州悠悠的目光一直看着蒋悦悦,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这药怎么不见效果呢?”
“父亲说什么呢?”蒋砚听到蒋知州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蒋知州发觉自己下意识的说出口了,忙打了个岔:“你且再寻个好些的坛子吧,府里会给你支取银两的。你且放心,必然不会委屈了你的心爱之人。”
“谢谢父亲!”
蒋砚没想到最理解自己的,不是他一向亲近的蒋夫人,而是对子女寡言的蒋知州,瞬间感动的痛哭流涕,把方才问的话都丢在了脑后,欢天喜地的就吩咐下人备车,急着出去找描金的骨灰坛了。
蒋悦悦倒是没带着宁香回自己的住处去,而是又回到了蒋夫人的灵堂。
听着风声萧瑟,蒋悦悦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许是察觉到自己一直没看透母亲的做法,蒋悦悦此刻内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愧疚来,竟然也没用蒲团,直接跪在了冰冷的石砖地面上。
膝盖上的疼痛来的明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母亲临死之前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刺激得百般难忍一样。
宁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蒋悦悦身上的气息慢慢发生着变化,就像是前世临死前看到的那个人一般,蒋悦悦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气。
重生一世变化的太多,宁香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只有在蒋悦悦发生变化的此时,宁香才又回忆起许久不曾记起的场景来。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