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第,在汉语释义中有旧时豪门贵族宅第的意思。这个释义正是从西汉时期未央宫以北的这片权贵聚集区而来。
张衡在《西京赋》中就提到“北阙甲第,当道直启”。意思就是权贵们的府第可直接临大道开门,以示有别于里之住宅。不单单是霍嬗的冠军侯府,卫青的长平侯府和三公九卿中的大多数此时也都居于甲第之中。
拐进甲第,就看到冠军侯的属吏、仆役在冠军侯府管家范汜的率领下在门外翘首以盼。
见到霍嬗的车马,冠军侯府前一众属吏、仆役都行礼道:“恭迎君侯回府。”
“好了,都免礼吧。”霍嬗摆摆手,随后向管家吩咐道,“范汜,去为翁叔兄、子孺兄、伯鸾兄准备些酒水食物。”
“喏!”范汜躬身道。
“三位兄长,请!”霍嬗在前,领着三人就进入了客厅。
主宾落座后,立刻就有侍女端来了茶水。
霍嬗就道:“许久未见,三位兄长近日可好?”
“我们几人一切安好。倒是看到子侯的病情大有好转,心中甚是慰藉。”金日磾说道。
“子侯,我记得当日在蓬莱,太医药丞杜公不是说你要休养三个月后方可恢复如初吗?怎么这么快就和王公一起回来了。”张安世问道。
“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动身,蓬莱的水土还挺滋养人的。只是王公那里查出来的东西不敢擅专,所以才会想要提前回程。杜公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乘坐马车回归长安,就和他一起回来了。”霍嬗笑了笑道。
“中尉署这是查到了什么?”张安世好奇地问道。
“有些东西不方面在书信中写,所以就没有和你们讲。敬献鲐鲅的徐安供出了临朐县尉郭邑,说郭邑此前建议过他向陛下敬献鲐鲅等海产,这个郭邑是故平陵侯、代郡太守苏建麾下的军司马。再一个就是疱人魏亭,他一口咬定是齐王少府属官命他减少了鲐鲅的调制时间。”霍嬗正色道。
三个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故平陵侯,齐王,难怪你要跟随王公一起回来了。”张安世叹道。
故平陵侯苏建还好,人都死了好几年。这个郭邑就算是和大将军卫青有些瓜葛,以卫霍此时浑如一体的局势而言也不碍大局。
只是齐王少府属官如此行事,其背后所代表的的政治意味就有些棘手了。
就算天子命齐王罚酒三杯,齐王和霍氏外戚集团之间的政治斗争也会不可避免地被激化。
一个是天子宠爱的儿子,坐拥天下间最广大、最富庶封地,被认为是诸皇子中仅次于太子刘据的齐王刘闳。
一个是天子最为宠信的臣子,继承了大司马霍去病全部政治遗产的冠军侯霍嬗。
这场影响大半个朝野风波最后又会对朝堂局势产生怎样的影响,在议郎中就以机敏著称的张安世对此颇为忧虑。
“子侯,你不要去管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只要你能奉法持正,自有天子为你做主,不必怕这些鬼祟之人。”金日磾严肃地说道。
“翁叔兄所言甚是。”张安世、丙瑜齐声道。
“而且就此案现在的证据来讲尚不能断定就是卫氏或者齐王所为,子侯切不可操之过急。”丙瑜又道。
“伯鸾兄此言有理,嬗近日也对此事颇多思量,觉得还是宜缓不宜急。”霍嬗点了点头道。
就霍嬗个人的看法,丙瑜的能力并不弱于金、张二人。
后来之所以没有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比如因病早逝,或者政治斗争失败,甚至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史料散轶所致。
出身于卞县丙氏的丙瑜能和金日磾、张安世这样的日后重臣称兄道弟,能力、人品自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为了摆脱家世的影响,甚至于还要付出更多的辛苦。
没错,丙瑜就是官场上很受人歧视的商人之子。
和大多数封建王朝一样,两汉的商人虽然富可敌国,但是在政治地位上倍受歧视。丙氏正是鲁国有名的大商人,丙瑜则是丙氏这一代族长的次子,官职也是花钱买的。
文帝朝出仕的张释之和本朝重臣的桑弘羊算是给天下的商人树立了一个榜样。
张释之以商人出身,捐官之后一路升至廷尉,理天下司法之事。
桑弘羊更是于景帝朝捐官,入宫担任侍中,长期在当今天子身边伴读。当今天子即位后,以侍中参与盐铁官营,后任大农丞,此后更是要被任命为治粟都尉,并署理大农令,成为掌管大汉财政的最高主管官员。
二十二岁的丙瑜正是丙氏效仿桑弘羊之事推出来的优秀子弟。入宫四年,就因为勤勉任事,从郎中升至议郎。在天子的侍从官中,与三公之子张安世处在同一级别。
如果给天子的侍从官划分一下档次,大的档次就两种:一是朝中重臣都要礼让三分的侍中;二就是郎中令属下的三千郎官,郎官的员额并不固定,元光、元狩年间曾经高达五千人。
侍中一职自秦时初置,就是给上至列候、下至郎中的加官,为丞相之史。自汉以来,侍中的身份日益贵重,至当今天子建立内朝后更是达到了顶峰。除去给列候、重臣的加官,由当今天子任命,负责实际工作的侍中仅有八人。
而三千郎官也可细分为四等,分别是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其中地位最高的议郎,如今员额尚不足三十人。可见张安世和丙瑜在禁中的地位并不会比担任侍中的霍嬗、金日磾差多少。
“如此就好,愚兄也就放心了。”丙瑜长出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