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孟太太在一旁气急败坏:“兰儿你给我起来,你怎么能跪她,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给我起来……杨妈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拉她起来!”
杨婆子也忙忙上前要拉她起来,孟姝兰也不管不起,仍哭求着季善:“季姑娘,我和师兄十几年的情分,真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对我肯定也是一样,假使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他也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的,求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季善就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霎时被恶心了个够呛。
‘有情人’,孟姝兰怎么好意思这样说的,沈恒是什么样的人,她最了解不过了,还‘他也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的’,孟姝兰这是在恶心她,还是恶心沈恒呢?
真是为了当案首娘子,彻底不要脸皮了!
季善怒极反笑,道:“孟二小姐说我要再找一门更好的亲事,不是什么难事,好啊,听说你家二哥还没娶亲,不如我就嫁了你二哥,给你当二嫂吧?虽然你二哥不是案首,好歹也是禀生,孟太太张口就是五百两,看来你们家的家底也是真厚,那我嫁你二哥,倒也不亏了。如此不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孟太太,您说呢?”
孟太太万没想到季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立时气得浑身乱颤。
呸,就凭她这样一个下贱胚子,竟也敢肖想她儿子,且不管是真肖想还是假肖想,光她儿子的名字与她放到一起,光她只是提到了她儿子,都是对她儿子的巨大侮辱!
孟太太尖声骂起来:“季氏,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还想嫁给她,我告诉你,你就是给他当丫头,我也不要,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进我们孟家的门一步!你给我滚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
孟姝兰却真思索起季善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来,越思索就越兴奋,“娘,我觉得季姑娘这个主意挺好的,你不是之前还担心二哥的亲事,说他年纪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么?如今这不就有现成的人选了,只要您答应,便立时既能有女婿,又能有儿媳了,多好的事儿啊,您……啊……”
话没说完,已让孟太太一茶盅砸到了身上,不但被砸痛烫痛了,还弄得半幅裙子都湿了,立时尖叫起来:“娘,您干什么,为什么打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孟太太见女儿犹不觉得自己错了,眼前又是一阵阵的发黑,只恨自己以往为什么要那么惯着她,生生把她惯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她是说过次子年纪不小了,该娶亲了,可儿子跟女儿那能一样吗?尤其她儿子还是要考功名的人,只要他有了功名,官家小姐都能娶回来,有什么可急的?
这次她儿子不就证明了自己,中了禀生,还去了府城赴府台大人的宴吗,那等他回来后,都不用她透露风声,肯定媒人便会踏破自家的门槛,多的是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她又什么可急,急到非要委屈他娶一个弃妇下贱胚子的?
偏女儿竟为了自己能有好亲事,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惜坑害,她难道不知道将来她二哥才是她最大的靠山,也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呢?
如果非要赔上儿子的亲事,才能为女儿换一个案首夫君,为自家换一个案首女婿回来,那她宁可不要,案首听起来是风光,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秀才,跟她儿子一样的,等回头考举人时,还不定谁考得更好呢,指不定沈恒压根儿中不了举人,她儿子却考了解元呢,——真是气死她了!
孟太太直接喝骂孟姝兰:“你给我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书香人家的小姐吗?你脑子是被门给压了不成,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糊涂东西,你还起来是不是,我、我……”
抓起桌上另一个茶杯,又要往她砸去。
季善已实在懒得再看眼前的母女闹剧了,冷冷开口道:“孟二小姐,我相公沈恒他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师兄妹以外的情分,甚至连你所谓的十几年的师兄妹情分,也与学堂别的同窗们与你的师兄妹情分之间,没有任何的差别。他早就跟我说过,这几年几乎就没再单独见过你,没再单独与你说过一句话,所以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顿了顿,看向孟太太:“至于孟太太你,昔日你看不上我相公做女婿,对他爱理不理,那如今他自然也不再是你们高攀得起的,请你们有点儿自知之明,不要再恬不知耻,异想天开。否则等我相公回来了,我一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他,再让他去找到夫子,请夫子给他一个说法的!如今我相公肯定还会念及与夫子多年的师生情谊,念及学堂是他待了十几年的母校,将来但有需要,定会竭尽所能;可等他知道了孟太太母女的所作所为后,还会不会如此,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我婆婆还在家等我吃饭,告辞!”
说完绕过孟姝兰,大步往外走去,任孟姝兰如何在后面尖叫:“季姑娘,你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等一下……你给我站住,站住……”
都当没听见一般,一直到出了孟家,上了大街,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还是闭上眼睛,又深呼吸了几口,再缓缓的吐出后,季善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就见街上店铺里的掌柜小二和街道上的几个摊贩都在吃饭了,显然已到饭点儿,想到路氏等人在家还不定如何着急她怎么还没回去,遂转了身,朝着沈家所在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其时已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季善本就怕热,又生了一肚子的气,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到终于顶着大太阳到了家时,眼前忽地一黑,只差当场栽到地上去。
唬得刚好又一次出来张望她怎么还没回来的路氏远远见了,忙抢上前几步,把人给搀了,急道:“善善你这是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屋里歇歇去。”
季善有了路氏力量的支撑,很快缓过了几分来,有些无力的摇头道:“娘,我没事儿,可能是一路回来受了暑气,喝点儿凉茶,坐着歇歇应该就没事儿了。”
正好姚氏也听到动静出来看,见状忙上前帮着路氏一道,将季善扶进了她和沈恒的房间,路氏又忙去给季善冲了一杯白糖水来,让季善喝下后,季善便越发又好受了几分。
遂笑着与路氏姚氏道:“娘,大嫂,我没事儿了,你们只管忙你们自己的去吧。”
姚氏笑道:“那四弟妹吃饭了吗?没有啊,那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去吧,正好我们灶膛还没熄火呢。”
路氏却是道:“我给老四媳妇留了饭的,老大媳妇你忙你的去吧。”
姚氏见献不成殷勤了,只得笑着应了一声“好”,“那娘和四弟妹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啊。”,出了季善的房间,本想把耳朵贴到窗上,听听季善与路氏在她走后会说什么的,孟太太那样的体面人儿总不会无缘无故请四弟妹去,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不成?
犹豫了一下,怕被其他人看了去,到底还是径自离开了。
屋里路氏确定姚氏走远了,这才低声问季善:“善善,孟太太叫你去有什么要紧事儿呢,可是恒儿出什么事了不成?”
季善摇摇头,“不是,孟太太是与我说……说相公此行是与夫子和夫子家的二少爷一起去的府城,就昨儿她还收到夫子写回来的信,说他们路上一切都好,相公也好,让我们只管安心。”
本想告诉路氏在孟家发生的一切的,话到嘴边,却本能的改了口。
她自己如今脑子都乱糟糟的,还是回头想清楚了,再决定告不告诉娘孟太太母女的所作所为吧,也省得她跟着烦心加担心。
路氏听得沈恒没事儿,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笑道:“原来是这,那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跟夫子和夫子家的二少爷一路,凡事都能有个照应,路上也能有说话儿的人,恒儿这运气如今可是越来越好了,当真是一顺百顺,善善,肯定又是你带给恒儿的好运。”
季善忙摆手笑道:“娘真是太过奖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娘吃完饭了吗,我没事儿了,您忙您的去吧,不然就歇会儿午觉去,这么大的太阳,也没法出门做活儿,还不如睡会儿呢。”
路氏道:“我才吃完了,给你留了的,要不现在给你端来,你就在屋里吃?”
季善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道:“我这会儿不想吃,想先躺会儿,娘别管我了,等我躺好起来后,不会饿着自己的。”
路氏见她脸色仍很难看,点头道:“你这肯定是中暑了,行,那你躺会儿,饭我给你煨在锅里,你待会儿起来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跟我说你想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瞧着季善躺下,又给她端了杯水放到床边后,才出去了,还给季善关上了门。
季善这才想起在孟家发生的一切来。
孟太太母女实在想得太美,从来没有共过苦,反而见风使舵,势利得要死,如今却想共富贵,坐享其成,简直比空手套白狼的还要狠,以为她们是谁呢?
她会如她们所愿,把沈恒妻子的位子让出来,把沈恒让给孟姝兰,就真是奇了怪了!
就孟姝兰那个一看便人品不好,心术不正,还分明被惯坏了的样子,哪里配得上沈恒了,她当初好容易才将沈恒唤活,好容易才让他一步步找回了自信,宛若脱胎换骨一般有了今日,可不是拿来给孟姝兰糟蹋的!
还好意思说沈恒对她也有情,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肯定一辈子忘不了她,沈恒才对她季善表白了,眼里心里也只有她季善一个,怎么可能对她有情?
若清溪镇个个儿对沈恒芳心暗许的女子都以为自己对沈恒有情,那势必沈恒也对她有情。
若个个儿想当案首娘子的,都来孟姝兰这么一出,沈家的院子早就装不下来了好吗?
真是不知所谓,等沈恒回来后,孟家母女就等着脸被扇得啪啪作响吧,她可不会想着息事宁人之类的,就把这事儿瞒着沈恒,她是肯定要告诉他的!
------题外话------
那啥,写这不要脸的母女俩一是做催化剂,二是承前启后,既呼应前文,也要为后文服务哈,总归大家别急,她们肯定占不了任何便宜,善善也肯定吃不了任何亏的哈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