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钟潮生便告别了象牙塔里的生活,专心一致地打工赚生活费和钟采薇的治疗费。郭梓洋也从那时候开始,对他们兄妹俩分外照顾。
钟采薇去世的第二天中午,天色昏暗,整个房子里不透一丝光线。钟潮生坐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把妹妹用过的东西放入储物箱里,可没过多久又重新翻出来,最终擦了一下泛酸的鼻尖和湿润的眼角,颓废地靠在沙发边上两眼发直。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几声几不可闻的敲门声,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连动都不想动——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就带着妹妹在破旧的老城区租了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小屋,一直住到现在。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父母尚在的时候本来的家庭就不富裕,离世之后的日子就更是难熬,因此他们的亲戚也就不会登门拜访了。兄妹俩过着清贫的日子,钟潮生为了照顾妹妹,也为了省下住宿费,大一刚开学他就申请了走读。平日里兄妹俩很节俭,从不浪费食物,也从不购买无谓的东西,因此直到如今钟潮生在这里收拾钟采薇的遗物之时,他才发现,自己曾经能给妹妹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
钟采薇虽然后来脾气变得不太好,但实际上她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在物质上没什么要求,只要哥哥在她身边,为她烹调和妈妈做的一样味道的饭菜,她便已心满意足。钟潮生回想起那些兄妹俩一起过得一贫如洗的日子,以及每次妹妹吃下他根据妈妈留下来的那本残缺的食谱所做的饭菜时,眼中所饱含的笑意和满足,竟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来人似乎加重了力道,把钟潮生从海潮般汹涌的记忆之中强行拉回了现实。
钟潮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有点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郭医生?!”
郭梓洋手里握着一柄长柄伞,对钟潮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钟潮生一个劲地摇头,说道:“没有的事,我在收拾采薇的东西而已……”他指了指地上的储存箱,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没有开灯。
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他用茶包简单地泡了杯茶,递给了正在打量着他们家的郭梓洋。
这是郭梓洋第一次来到他们家,虽然知道兄妹俩受经济条件所限,肯定不会住特别好的地方,然而到了楼下才发现,这里比他预想中还要差——不远处就是菜市场的卸货处,各种被挑出来的坏掉的烂货烂菜叶撒了一地,被暴雨冲刷过后,腐烂的味道弥漫着整条大街,这酸爽简直比大学时的解剖现场还要一言难尽。
所幸的是,房子里被收拾得很整洁,看得出来本来物件就不多,即使钟潮生刚才在整理钟采薇的遗物,但也只有一个角落里的东西摊放在桌面上,其他地方并未受影响。
郭梓洋抿了一口热茶,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地放到了面前的小桌子上:“昨天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所以也没来得及……最终还是无法治好采薇,还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非常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