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学馆只是一座普通而稍显破落的道观,面朝田垄,背靠山林,黄土绿树环合,更衬得白砖黑瓦的道观清幽出世。
此时在道观正堂,清都子、杨振业、百里寄师徒三人正在吃晚饭。
虽然大魏以夷狄立国,但各地道宗修行处依旧严格遵守周礼,吃饭时实行分食制,师父清都子地位最尊,自然坐北朝南面向门口,两个徒弟各在两旁,杨振业身为师兄坐西面东,百里寄则在对面。
三个食案将本就不大的道观正堂挤的又缩了一圈。好在布在四周的各种增地阵扩容阵采光阵有扩张空间的作用,这才让大堂看上去显得不那么拥挤不堪。
清都子的背后,也就是大堂正中,供奉着道宗三祖的神龛,第一位龙首人身,手持规矩,脚踏先天八卦图,威仪庄严,有帝王之相;第二位儒雅方正,生有三双眼睛,手指书空写符,一副史官形象;第三位则是坐定于青牛之上的老者。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
这三位依次便是天皇伏羲,文宗仓颉和道祖老聃,分别对应着道宗的阵图、符纹和修身之法。神龛的下首则是身穿式甲,左手握简,右手执鞭的武圣姜子牙像。
传说上古洪荒之世,凶兽猛禽肆虐天下,虽然天地灵气充盈,但贵为万物之灵长的人族却不懂修行之法。身柔体弱,常常被兽群侵扰不堪其苦。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河出图,洛出书,向世人揭示天地灵气运转之理。
于是前有伏羲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而创八卦,得悟布阵之法,被世人尊为三皇之首的“天皇”;后有仓颉观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之形而制文字,不仅可以用来记录史实,更是能够铭刻在器具之上成为符纹,于是人们将他尊为“文宗”。
天皇文宗俱是借天地灵气为己用,或布阵图或制符纹以御敌辟邪,人族才算是踏入修行之路。
于是人族开始战胜并蓄养野兽,繁衍生息,逐渐走出洪荒乱世,建立国家,颁布典宪,而作为立身之本的修行之道也不断发展完善,夏之《连山》、商之《归藏》,都是历代国君为顺应天意民心而召集各地修行者总结出的布阵制符之法。
而最终集大成者,当属前朝开国君臣周文王和姜子牙。
文王作为商朝臣子,因受封西伯侯,德高望重而被纣王忌惮,在朝觐时被纣王囚禁,于是文王拘而演《周易》,将伏羲八卦推演为八八六十四卦,大大提高了阵图的五行方位和八卦阵门组合的复杂和精确程度,沿用至今。
而姜子牙则辅佐文王之子武王伐纣灭商,以区区蕞尔之土的“小邦周”战胜了幅员辽阔的“大邑商”,开周朝千年国运,受封齐地,靠的就是其对阵法几乎神乎其技的运用,后人也就尊奉他为“武圣”了。
而修身之法则是前朝时道祖老聃所创,他曾担任周王室藏书馆之长,博览周瞻先贤修行著作后骑青牛西出函谷关,在出关前写下著名的《道德五千言》。
他提出人与天、地平等,并称“三才”,人之神识可参悟天地,人可以运用神识来修行自身内力元气来提高运用“道”的能力,而不再只是一味地假借符阵外力,并且开始系统地规定修行的境界。
这个理论在前朝的诸子时代大放异彩,遂开启世人修身之途,后来大一统时代其信奉之人依据他的修身之法建立道宗,首代道宗天师张正一便奉老聃为道祖。
道宗虽由老聃的修身理论创建,但实际上对布阵、制符、修身都很重视,成为国教后便借至高无上的王权将天下九州的山川形胜以聚集灵气的多寡为标准细分为洞天福地名山之属,建造修行处,再依据各地实际情况有侧重的发展布阵、制符、修身之学。
千年来道宗不断完善修行之法,境界的等级划分也逐渐成熟。直到北狄五族入主中原时隐遁出世不知所踪,天下一分为三,中原又一分为五,各修行处便沿用道宗最新规定的方法开始自主发展,修行之法也就由此定型。
而此时,清都子仍旧是头戴白纱冠,一身素净青丝道袍,颔下的白须也增长了数寸,红光满面,虽已六十余岁,但实与十二年前并无太大不同。
他看了看正痴痴望着窗外夕阳神游太虚的百里寄,心想还是得让他和杨振业换个位子,不然每天吃晚饭时老是跟个傻子似的对着太阳流口水,实在是令人大倒胃口。心里随便想着,朗声问道:“寄奴,你已闻道多久了?”
所谓闻道,便是道宗规定的修行之道的第一品阶,能够吸纳天地灵气并通识人体内力运转之理即是闻道,也就是开始踏上修行之路。
百里寄此时正天人交战,中午师兄的一席话打破了他骗过一天是一天的幻想,那把桃木剑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师道尊严不容侵犯,但师父的责罚又太变态……
“啊?哦哦……”思想被打断,百里寄一愣神,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疑惑着回答道,“闻道嘛,我好像是五岁开始的吧?应该有八年了。”
清都子略一点头,又问道:“不知不觉,你们原来已闻道这么久了,现在你们也已是升阶灵虚了,那我现在问你,何为修行之道?”
见师父有意考核师弟,正专心吃饭的杨振业不禁也放下丁碗筷,在一旁看起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