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叔，您别这么说，我也是蒲家村的村民，能帮的地方不多，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墨玉珩淡淡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对村里做的贡献我心里都有数，你是个好孩子。”蒲秀夫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吃过早饭，墨玉珩驾着骡车出发了。
顾南乔坐在车上，回想起刚刚顾明凡憋屈的一幕，忍不住闷笑出声。
顾明凡确实是个妙人，昨儿在山里不知道从哪里采来了一小捧的菌类。
她都提醒他了，这种菌类可能有毒，不能乱吃，顾明凡倒是没吃，但是带回了家，今儿早上蒲婶发现死了三只番鸭。
一看，全都
是吃了顾明凡带回来的菌类。
跑去问他，顾明凡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这是在做实验，要是番鸭吃了没事儿，就代表着无毒，人也可以吃。
这个理论没毛病，但他错就错在用番鸭做实验，让蒲婶白忙活了大半年。
这不，被蒲秀夫削了一顿，刚刚见他们要去县城，立刻跑来求带走。
说是因为他犯了严重的错误，蒲秀夫罚他去打扫猪圈，猪圈太臭了，顾明凡不想去，又没有理由偷懒，最后只能跑路了。
可惜，没等顾南乔答应他，蒲婶就闻声而来了，直接揪着他的耳朵回去了。
说是不给他吃点苦头，他就不懂珍惜别人的劳动果实。
顾明凡连连喊疼，脸红成了苹果，被路过的人一瞧，更是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骡车晃悠到了城门口，检查过后入了城。
按照顾南乔的提议，两人先去布庄，在路过一个十字交叉口的时候，被人潮挡住了去路，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趣事儿，好多人在围观。
站在骡车上，顾南乔踮着脚尖，依稀能看出里面有人摆摊子，摊子前面有一位少年正在冥思苦想，手指轻敲着桌面，显然是被什么难题给难住了。
“墨哥哥，停车，我想去看看热闹。”顾南乔喜欢玩儿，也喜欢凑热闹，见到这么多人围着，她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玉珩了然的点了点头，让她先下了骡车，自己则赶着骡车找了个地方寄放。
等他回来时，顾南乔早就挤到了人群里了，此时正皱着眉头看着桌面上的筷子。
顾南乔没进来时，猜想过这里摆着的摊子也许是算命，也许是测字，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摆字。
摊贩说了，谁能用四根筷子摆出一个田字，他就奖励对方一两银子，失败了则对方给他一百文钱。
当然了，想要参与游戏，就要先交十文钱的报名费。
这样的玩法，在顾南乔看来是有点赌博的含量，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哎呀，我知道了。”一直坐在桌前的少年，眼眸一亮，突然站了起来，很是爽快的掏出了十文钱给摊贩，喜滋滋的摆弄起了筷子。
然而无论她怎么摆放，四根筷子就是无法连成田字。
少年顿了顿，重新摆放，可依旧是没摆出来。
咬着唇，少爷有些不甘心，但是僵持着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他不甘心的收回了手，给了摊贩一百文钱，苦恼的坐回了凳子上。
摊贩赚了十文钱，喜笑颜开，更是大声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玩的游戏，只要能摆出字，我就陪你钱，赌一赔十，稳赚不赔。”
为了弄清楚面前的人是谁，顾南乔跟着她去了茶楼，为了避嫌，墨玉珩倒是没跟着上去，只是在楼下的大堂里找了一个位置坐着等顾南乔。
除此又挑选了靛青色，这款颜色很适合墨哥哥，他穿着肯定很好看。
话是这么说，但是周围的人见少年屡屡失败，哪怕眼红那一两银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了顾南乔的提示，颜钰语眼眸一亮，立刻想起了被她忽略的事情：“我想起来了，我长疹子的前一天去了翠玉坊，我听说那里的首饰和茶点很是不错，便想要去尝一尝。”
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身边的丫鬟也发生了同样的病症，这样一来，颜家更是人心惶惶，大家见到她们主仆都绕道走。
再者说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话落，张嘴等着他喂。
可到了第二天，她发现手臂上也有了疹子，这才着急了起来，去看了大夫，大夫开了方子，喝了两天的药，手上的疹子倒是慢慢消退了。
女子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嘤嘤嘤’哭出了声，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颜二望着她的背影，嘟囔着：“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美人儿，还没说两句话呢，美人儿就急匆匆跑了。”
墨玉珩很是无语，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的做不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可他家的小姑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又不忍心拒绝。
摊贩冷汗直冒，望着那四个口字叠成的田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掏出了一两银子给顾南乔。
之后又挑选了不少的棉线，等到顾南乔意犹未尽的从布庄走出来时，墨玉珩背上的背篓已经被布料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
筷子是有讲究的，夹食物的那端称之为头，手握着的那端称之为尾。
“你们除了吃茶点，挑选首饰，就没发生其他事情？”顾南乔再次问道，她的字条放在桌上，这么显眼，她不可能没看见。
女子左右看了看，轻声道：“顾姑娘，我能不能请你到旁边的茶楼一叙？我找你有事。”
她要是不去找大夫，不乱喝药，顶多就是脸上起了疹子，可现在倒好，抓的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
“姑娘言之有理，我就是太蠢了，才一直在纠结如何摆字。”少年爽朗一笑，对顾南乔说道：“我叫颜二，不知道姑娘贵姓芳名？”
女子弄好了面纱这才抬头，看到顾南乔时，愣了愣，眨眨眼，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顾南乔后，眼眸一亮，热切的抓住顾南乔的手，激动地说道：“顾姑娘，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县城了呢！”
听完了颜钰语的阐述，顾南乔已经大约可以确定那个人是谁了。
“不是，是我大姐定好了雅间，邀请我一起去。”颜钰语老老实实把那天去翠玉坊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顾南乔。
顾南乔动作依旧是不急不缓，闻言还对他展颜一笑：“不着急，一盏茶时间足够了。”
请了大夫看病，喝了不知道多少苦药子汤，可依旧是没点效果。
何止是说不出口，她这病见了她怕是没脸呆在邻水县了。
颜钰语脸上的抓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顾南乔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漫不经心地问道：“三姑娘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无论如何，她都只能约顾南乔去茶楼的雅间，为她诊治。
顾南乔可不知道墨玉珩正纠结万分，她一到布庄，立刻就挑选起了布料。
“小姑娘，你快点儿，我这可是有时间规定的，超过一盏茶时间，就算你摆出来了，也无效。”摊贩提醒道。
女子戴着面纱，压根瞧不见容颜，顾南乔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她是谁，抽回了手，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你是谁？”
或许顾南乔对刚才那位小公子也很有好感，不然怎么会站在街上就交谈起来？
“颜三姑娘请放心，我说了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顾南乔顿了顿后说道：“只是我一向是先给钱后诊病，不知三姑娘可有准备好诊金？”
果然如此！
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要训斥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脸上长满了痘痘，一个个凸起，有些痘痘已经泛白了，有些则是红通通的，渗着水，一看就知道被抓破了。
苦药子汤一碗接一碗喝，可脸上的痘痘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反而严重了。
每次满怀希望的来看诊，每次失望而归，短短几天时间，颜钰语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这四个字。
“嗯。”顾南乔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我要先知道病因，才能更好对症开方子，你也能知道是对什么过敏，以后也能避开。”
“好名字。”颜二夸赞道。
顾南乔看了一会儿，眼眸熠熠生辉，给了十文钱，拿着筷子摆了起来。
她是那个人吗？
“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就等你来找我，对了，你要是有事找我，可以去广聚轩，我暂时住在那里，你报我名字就行。”颜二着急的说道。
摊贩的话里有很明确的提示，让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摆字上面，下意识的忽略了其他方法。
颜家大小姐么？果然是胆大心细，连字条这种东西都不经自己手。
听着颜钰语的抱怨，顾南乔腹诽道：这可是她特意调配出来的方子，除非对方医术比她高，否则
别说是解了方子，怕是还会弄巧成拙。
她苦苦思索着，女子见她皱眉，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着急道：“顾姑娘，是不是我的脸没救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情绪才平稳，见顾南乔还是没认出她是谁，女子只能自报家门道：“顾姑娘，我是颜家的三姑娘颜钰语。”
墨玉珩把骡车寄放在了寄放处，带着顾南乔直奔布庄，一路上他一声不吭，满脑子回旋着的都是刚才顾南乔对着那个少年笑靥如花的画面。
登时顾南乔就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的错觉，她见颜二还在侃侃而谈，不得不打断她：“颜公子，我还有事儿，就先失陪了，等有时间了，再与颜公子秉烛夜谈。”
“免贵姓顾，名南乔。”顾南乔抿唇笑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顾南乔也很爽快的给颜钰语开了药方，让她喝三天的药，三天后便能痊愈。
她自报家门，顾南乔才恍然大悟，她觉得她眼熟，好像是见过了，原来是那天在颜老夫人屋里看到的两个娇小姐其中之一。
颜钰语一听，登时把身上的银钱全都拿了出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这些银钱你看可够？”
这就是一个小把戏罢了，没什么技术含量。
闻言，女子面露不虞，却也不敢发火，只能耐着性子道：“这......我是找你看病的，我这病有些难以启齿，周围太多人了，我说不出口。”
“没有，你的脸还有救，我就是在想你是谁，感觉我以前见过你，但是一时之间又没想起在哪里见到你。”
摊贩有些着急，但见顾南乔还是不骄不躁，他也不好再次催促，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而眼前这位女子，一见到她就喊她顾姑娘，显然是知道她是谁。
女子连忙伸手捂住面纱，她顾着面纱一不小心却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往顾南乔这边撞了过来。
“你说真的？我的脸真的有救？”女子激动的上前，黯淡的眼眸里添了一抹亮光，似乎一瞬间就恢复了生机。
碧绿色，很是素雅的颜色，料子手感也很好，适合男女穿搭。
颜家的下人都觉得她命不久矣，除了一日三餐准时送来，其余时候连人都找不着。
知道她会医术的人不多，顾南乔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出名到县城的人都认识她的地步。
果然，颜钰语很快提到了那张字条：“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张字条在桌上，我大姐好奇字条上写了什么，我就顺手打开了。”
等伙计把茶和点心都端上来了，关上了门，她这才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颜钰语一听，很是感动，对上次自己跟颜钰薇抱怨顾南乔是农女的事情很是内疚。
“翠玉坊的茶点很是不错，我们也挑选了一些首饰，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颜钰语说道。
最后只能夹了一块梅花糕塞进了顾南乔的嘴里。
到了雅间，女子要了一壶碧螺春，又点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
倒是一直坐在凳子上的少年，一跃而起，跑到了顾南乔面前，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很是崇拜道：“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一出手就摆出了田字，我都摆了好久了，还是不得其法。”
二两银子也不少了，顾南乔点头表示够了，这才示意她手伸出来，给她把脉，又看了她的舌头颜色，笃定道：“你这是过敏了，就是不知道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三姑娘不妨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
“我那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啊，我吃的东西平日里也有吃，也一直都没有事儿。”颜钰语蹙眉道：“要真是那些食物的问题，那也不会我一个人倒霉，其他人无事。”
她这个话一出，顾南乔倒是没有犹豫了，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的审视。
这么好的大夫，很是少见了，特别是顾南乔看到她，眼里没有嘲笑，不仅给她看病，还帮着她找过敏源头，为人真是好。
那个雇凶杀人的幕后黑手？
她是庶女，对颜家来说，无足轻重，嫡母只能把她打发去了最偏僻的院落静养。
“你这几天可有去平日里没去过的地方，比如以前你不常去的馆子，或者是茶楼？”顾南乔循循善诱道。
顾南乔歉意的说道，看向女子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她记忆力不错，如果是见过的人，哪怕不知道名字，也会觉得眼熟，可眼前这位，包裹得这么严实，她委实是认不出啊！
那么对方究竟是谁呢？
这些痘痘又痛又痒，她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没能找出病因，更不要说对症开药方了。
这张脸给顾南乔一种眼熟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一时之间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用十文钱赚来了一两银子，顾南乔很是高兴，见摊贩失落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出别的花招了，她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
顾南乔已经快十四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他有什么资格阻拦？
她想要做的是情侣装，那么布料就要适合女子也要适合男子，挑选了一会儿，顾南乔终于找到了想要的颜色。
而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则是心狠手辣、精于算计。
颜钰语紧蹙眉头，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她只知道自己前几天突然发现手上有一些疹子，当时她没在意，以为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毕竟邻水县湿气重，起疹子很正常。
大夫们也说不清楚她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是湿疹还是皮肤过敏，没有定论。
颜钰语是个没城府的人，她心里是如何想的，脸上和眼睛里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否则以她的身份，何至于自己出门看病抓药？
“我难道真的那么没有吸引力？别人都不想跟我交朋友。”不由自主，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颜钰语高兴的差点落泪，一个劲儿的给顾南乔道谢，又送顾南乔下了楼，这才独自离开。
“多谢颜公子美意，有缘自会相见。”顾南乔浅笑道，连忙提着裙子跑了。
“顾姑娘，你刚才没哄我吧？我的脸真的能治好？”颜钰语说话的同时，手忍不住往脸上挠着。
要是她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张脸，她也没什么感觉，可偏偏她以前容颜姣好，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颜钰语。
顾南乔站在茶楼的大堂里，一下子就看到了单独坐在墙角的墨玉珩，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坐在墨玉珩对面的凳子上，指着碟子里面的梅花糕道：“我要吃这个。”
茶楼的梅花糕还真是不错，软糯适中，里面还夹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口感十分好。
布庄不远处便是一家医馆，两人刚走到医馆门前时，一个女子偷偷摸摸的从医馆溜了出来，她脸上挂着面纱，在路过顾南乔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掀起了她的面纱。
顾南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提点道：“一般人见到这个题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何用四根筷子摆出田字，没有考虑其他方面，这道题不难，只要有心，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这段时间她受够了大家看她的眼神，厌恶、鄙夷皆有之，还有些小孩儿见到她，还冲她做鬼脸，叫她丑八怪。
声音颤抖，充满了惧意，两眼暗淡无光，如同枝头的花儿被风吹落，失去了生机。
翠玉坊！
桌上放着零散的碎银子，大概估摸了一下，差不多有二两银子左右。
顾南乔连忙扶住了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等顾南乔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墨玉珩黑着脸站在远处望着她。
顾南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眸色沉沉。
“对不起啊，我赶时间，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顾南乔歉意的说道，她可没说谎，她接下来确实是还有急事儿。
还没等她开心两天，她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痘痘，让人看了一眼都觉得作呕。
入目的是一张让人瘆得慌的脸。
不一会儿顾南乔便把筷子叠好了放在桌上，指着筷子尾说道：“你看这不就是个田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