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国,刑州,南颍郡,雨花县。
热闹的街头人头躜动,雨花县是南颍郡占地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为繁华的县城。而雨花县最为出名的便是这“虎口街”。四条街联成一个口字型,一街即一市,东市为小吃街,西市布街,南市为酒楼街,北市则厉害了,兵器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甚至连比较少见的鎏金镗、勾魂枪也有。若是价钱给到位了,想要定制什么稀奇古怪的样的兵器,都能给你造出来。
东市小吃街没有二层的楼房,所有商户都是在自己店铺门口摆一个小摊,上边摆有自家独特的美食,刑州是云锦国十州之中心,运输之要塞,虽在刑州做生意的商人不多,但在此路过暂住之人,尤其是在南市酒楼下住的,哪个腰间不是缠着金腰带。
一个满脸脏污的小男孩,用一块丝巾蒙住头部,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在东市来回巡逛了两圈,期间不停的抽动鼻子,仿佛用吸的就能平息五脏庙的造反呐喊。他又来回走了一圈,瞅准机会,伸手向一个卖葱油饼摊位,拿了两个饼之后迅速南市街跑去。他早已想好,这葱油饼摊位生意极好,他偷拿时还有四五位顾客,而店铺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人,若是老板放弃生意来追自己,便要损失更多,所以他只要跑得足够快,老板多半不会追来。
跑到了东市与南市交界口,男孩慢了些速度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老板果然没有追来,便是追来,只要他一跑到南市这条行人最少的街,大致也可以宣布他逃脱了,至于为什么不走北边那条兵器街,那边人多还都是些所谓的江湖好汉,若是行侠仗义要抓他还不是跟拎小鸡仔一样?。
脚步逐渐慢下来,手中传来的温度才让男孩感到炙热,他赶紧摸摸头顶丝巾,想用来包住饼不至于让手受罪,才发现丝巾在逃跑过程中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赶紧卷起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包住饼,走过南市街后,一边啃饼一边继续往南走,又穿过两条街,靠着一堵木墙熟门熟路得坐下来。
望着手中剩下的一个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怀中。小男孩贴耳听墙,木墙不隔音,能清晰的听到里面的朗朗书声。这是县城的一个小学塾,有官方背景的,学塾老师每月便是从官府那边领月钱。这样的学塾一个县城便有好几个,里面就读多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至于有钱的有权的人家孩子,自然便是送往更知名的学院,每州都有学院,学院教学从稚童到及冠都有,任何人进去学院都得经过考核,考核程序难度等由学院自己制定。除一般学院外,云锦国又有四大学院,天下皆知。在最近的三十年之中,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其前三甲无不是四大书院出身,且他们的治学文章一出世,便要惊动五国四海。
不知是书声的感染力还是吃太饱了,小男孩就这么昏昏沉沉的靠着木墙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发现天色已是较暗了。他想站起来,于是围着他的一圈脑袋推嚷着哄散开来,他这才发现天还没黑。不过小男孩没有任何的惊慌和胆怯,这些小脑袋都是这个学塾的学生,其实他应该与他们差不多大小,不过他整个人比起他们要小一圈,矮一头,更要黑不少。不过要是论打架,这些人加起来,嗯..至少留不住他不是。
一个小胖子见他还在傻笑,便上前指着他说道:“小乞丐还想读书?”
小男孩也不生气,斜眼瞅着小胖子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乞丐?我是问你爹要钱了还是问你娘要奶水了?我看你这么白白胖胖的,怕不是真的还没断奶水吧?”
这一问问得周围小孩子哄堂大笑。
小胖子气急败坏就要一拳锤向小男孩,小男孩刚准备躲却发现小胖子被他身边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孩拦了下来。白衣男孩眼睛瞟了一眼墙那边,努了努嘴。小胖子也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在学塾打这小乞丐一拳自己免不了也是先生的一顿板子,不划算,便退到白衣男孩身后。
白衣男孩等到大家都差不多笑的停下来,竟是转头对小胖子开口说道:“杨杰,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人家可不是乞丐,便算是,求学之心也很难得了。先生说过有教无类,人家没有父母教养,当然更希望能得到先生的教诲了。”
小男孩平静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
而小胖子杨杰一脸坏笑向白衣男孩连连道歉,白衣男孩又是说不应该向他道歉应该向那小乞丐,哦不,向那不是小乞丐的乞丐道歉,杨杰又连连说是......
“够了!”
一个穿着白黑色衣服的小女孩站了出来,她扎着两根羊角辫,小脸红扑扑的,沾着一些青泥,手里拿着两条由狗尾草穿过腮的泥鳅,至于衣服就是出门的时候是白色回家的时候是黑色的白黑色。
她走过来时人群都自动散开!
因为除了都怕衣服被粘上青泥之外,还不想闻到那股腥味。
“杨杰杨磊,你们俩兄弟在这欺负人,我已经跟先生说了,他马上就过来。”羊角辫小姑娘说话时还顺便扬了扬手上的战利品,顿时她的几个小跟班便夸起来,什么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捉鱼摸虾如探囊取物,反正先生教的没教的加上酒楼听书说的都用上了,想到上次她抓回一只螃蟹没人喝彩时,她便生气的让每个人排队被螃蟹夹!那一天的学塾惨叫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杨杰杨磊两兄弟本来就是抱着玩耍心态,一听到先生要来就连忙离开,不说先生,光是这羊角辫小姑奶奶,暂时除了先生就没人治得住,其他学生也是作鸟兽散。
“谢谢你。”小男孩连忙站起身来。
“不用,姓杨那俩小子天天一肚子坏水,不,是两肚子,我老早想收拾他们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呀?”
小男孩也刚想说些什么,墙角那边却是走出一位青衫先生,头发只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子别起,头发还乌青不见白,想来年龄也不大,但迎风双袖鼓荡,像是藏有万卷经书,面容虽无表情,但神华内敛,温润如玉,瞅着就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羊角辫小姑娘顿时噤若寒蝉,双手连忙背于身后,行礼道:
“祝先生。”
小男孩也是莫名的有些紧张,背靠墙站的笔直。
这十里八乡学塾他都去过,但都没进去过。祝先生在这里是公认的最好教书匠,脾气好,教学严谨。长得还端正,听说一个个来缴纳学费或是给自家孩子送餐的妇女,拉着祝先生的手那叫一个嘘寒问暖,唠家长里短能有一两个时辰,便是家里的活计也不管不顾了。只不过也不见各家汉子有多余言语就是了。
祝先生皱眉摆摆手道:“李李,你也先回去吧,免得家里担心,还有,下次不要一个人去河边了,不然除了挨板子,还得再加抄书!”
姓李名也李的小姑娘立刻转身蹦跳的离开,还不忘将两条泥鳅转身时挪到身前挡住,以免被先生看到,平时她可不怕先生的!除非做了坏事。挨板子算什么,哪个闯荡江湖的英雄豪杰没挨过打?至于抄书,哼哼,我可有一帮小弟呢!
“不用紧张,你不是学塾学生,更没做错事,你叫什么名字?”祝先生望向身体紧贴墙壁的小男孩。
“回祝先生,我,我没有名字。”小男孩低头道。
“没有名字?嗯...回?这是跟谁学的?”祝先生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