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镇北王,镇北王还请住手!”
林十安认得他,此人是沈衍宫里的上殿太监,名唤王平。
对方显然是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到了他马前呼哧呼哧的喘气,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等了好一阵,王平才躬身道:“王爷,国师大人吩咐奴才迎您入宫。”
林十安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下马。
听到是国师的命令,宫门前的那些禁卫才将刀收回了刀鞘。
“国师大人现下正在太后娘娘宫中,请王爷随奴才移步。”
林十安跟着王平,一路走到了长信宫的正殿前。
此时太后宫中的总领太监上前回话,声音压的极低的道:“太后娘娘正在里面与国师大人说话,请王爷在此处静等片刻。”
林十安面无表情的站在朱红色的殿门前,一语不发。
“如今西南事了,你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沈淑仪的冰凉的护甲一下一下的轻轻磕在手中的金丝手炉上,而沈衍坐在下面,沉默不言。
沈淑仪沉沉的叹出一口气,保养得益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疲态,“长姐也不愿行此过河拆桥之事,可若不是当初你说林十安乃青龙入命,我又怎会这般忌惮于他?”
她起身离开主位,走到了沈衍面前,“小衍,这天下的真龙天子,只能是昀儿啊。”
沈衍站起身,微浅的瞳色泛着无尽的冰冷,“既然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你……”
轰隆——
一道惊雷声自天际猛地炸开,竟震得整个大殿仿佛都感到了一瞬间摇晃。
正殿大门忽然被用力推开,门外的太监与前来阻拦的禁卫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此时正值晌午,原本还是一片晴空万里,可现下整片天空却被浓密的黑云全部笼罩,如同铅色的幕布一样。
沈衍就这样看着林十安,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林十安一眼也没看他,擦肩而过后,走到了沈淑仪面前。
“方才的话,是你故意让我听见的。”
林十安的语气冰冷又坚定,泛出的杀意逼得沈淑仪向后退了两步。
“呵。”一声冷笑自他喉中溢出,连唇角也扬了起来,“到底是深宫女子,即便身为一国太后,挑拨离间的方式也是这般低劣不堪。”
这样直面的冷嘲热讽勾起了沈淑仪心底最不愿想的回忆,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镇北王,你放肆!”
“太后慎言。”林十安脸上的笑容愈发诡谲,“毕竟你儿子能不能坐稳这个江山,还要看本王愿不愿意。”
“林十安。”
听到沈衍出声,笑容瞬间从他的脸上褪去。
林十安转过身,一错不错的看着那副他曾经眷恋不已的眉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唇瓣轻启道:“藩王造反之事,你早就知晓。”
“是。”
“也是你一手谋划算计。”
沈衍眼眸紧缩,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起,“是。”
林十安身形一晃,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般,连站在那里都是仅凭意志支撑。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鲜血从沈衍的指缝中渗出,眼眸中浮起坟冢般的绝望,“是。”
玄术道法,知天地晓万事,可偏偏无法推演自己的命数。
他算不出自己,可却能算出这个青龙入命的人会对他用情至深。
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往往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就背离了初衷。
当你想要挽回时,却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沈衍机关算尽,却唯独没有想到城楼之上的那一眼,就让他信了钟情二字。
“所以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是也不是。”
林十安不是在质问,而是在绝望中恳求。
他此时的心脏绞痛不止,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从血肉中用力顶出的刺,随着血液的流动,越扎越深。
林十安指尖发颤的抓住沈衍的袖子,努力笑着道:“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我真的愿意相信你,直到你再也骗不了我为止。
“沈衍,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眼泪终是顺着林十安的脸颊滑下,“我只要你爱我。”
这一身的锐气锋芒,就算铁枪刺入胸膛都不曾后退半步。
却终究,躲不过一个情字。
沈衍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拭去他的眼泪,“安安,我……”
“林十安犯上作乱,给本王将其拿下!”
随着陆恒致一声令下,大批皇宫禁卫冲入殿中。
一道刀光闪过,林十安的雁翎刀直接架在了沈淑仪脖颈之上。
陆恒致仿佛早知道他会行此举,神情不仅未见丝毫慌乱,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笑容。
他抬起右手向后一摆,大声喝到:“把他们带上来!”
很快,浑身染血的卫云继和司空齐等人都被捆着押至殿前。
林十安看着眼前的场景,黑如点漆的眸中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
沈衍走到陆恒致身前,眼中满是嗜血的阴鸷,“陆恒致,放了他们。”
陆恒致脸上的笑容扩大,抬靴踩在跪于脚旁的卫云继背上,“本王可以放过他们,但也要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此时沈淑仪发出一声惊人的痛呼,因为林十安锋利的刀刃已经嵌入了她的左肩。
“主帅!!”平日性子最为刚强司空齐此时却红了眼睛,他用力的朝林十安的方向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然后哭吼着道:“求您,求您束手就擒吧。”
如果只是了结他们的性命,哪怕现下就砍去头颅,他们也绝不会说出一句求饶之语。
可他们的家人此时都控制在摄政王手中,满门的性命,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