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坐在地上,却死死抱住廿熹的双脚,仰头痛哭,“阿离,你并不知当时我是如何委身于他的。初到委舾那日,我在他帐中等你,他酩酊大醉,同我叙话。迷醉中他问我情为何物,我不敢不答,只傻傻说了往日同你常说起的一句‘封霜不怨悔,白首不相离’,他便将我认作了故人。他欲对我无礼,我一面想着他的权位,一面却还想着如何面对你。半推半就中便做了错事。每每想起,我都觉得悔恨。”不悔说着,便大哭起来。
廿熹心中醋意油生,这两个人曾经竟这般情真意切,封霜不怨悔,白首不相离!二人的名讳都隐在这情诗中,如胶似漆,令人好不羡慕!
“你本可以拒绝的,为何却半推半就?”廿熹冷冷问道。
“我在梅谷中活了二十七万年,没有一日不想逃离那里的清水冷灶。到了委舾,见你乃兽族旁支野系的庶子,不知何时才有富贵盈门。一时间迷了心窍,这才负了你。”
“你既如此爱财,以后且好好做你的君后吧!”
“不!阿离,我错了,我再也不想同他苟活下去。我已经想到办法,只要他能再次与我亲近,我便可将他毒杀。到那时,我们联手拥你上位,你的法力与品性在委舾都是上乘,又是离魂的外甥。想坐稳君位,不是难事!”
“你竟如此恬不知耻,还想弑夫篡位,你这样的蛇蝎心肠,难保日后不会将我也毒杀!”
“不会的,阿离。你我是青梅竹马,你既有了权利与财富,我有美貌与智慧,我们一定会在委舾相守下去的。”
廿熹听了这话,只觉恶心不已。这小妖心思竟如此歹毒,要离会离了她也是必然。廿熹气得要转身离去,不悔却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你一个不得宠的寒门庶子,如果不愿娶一个易嫁的君后,你以为你能取得到高高在上的水族公主吗?别做梦了,仲海她是天之骄女,海王必不会将她嫁给你的。”
廿熹听了这话,却不以为意,权当是疯话。她心里想到,我不嫁给他,他还可以嫁给我嘛!总不比与你这样的恶毒小妖结了连理要差。
想到这里,廿熹虽然对那狠心的离魂也有些厌恶,但终不能看这小妖将兽族之君白白毒害了。
于是,廿熹回身将不悔打晕放倒在地上,取下她腰间的锦囊,将种下了毒的黑色蔷薇焚了,悄悄换成无毒的黑蔷薇放入囊中。
廿熹好奇这小妖素日里都做些什么,便用返光轮照探不悔近来的记忆,才看到她终日里除了喝酒便是想着如何离开离魂。这对夫妻真是有趣,都嗜酒如命却从不在一处喝。
末了,廿熹又使出仙法将适才化作要离之形,与不悔的对话一一抹去。
尔后,廿熹悄然离去。
大典后,要离见离魂又一个人在帐内喝闷酒。夜深人静,离魂的桌上放着一副卷起的画帛,他望着这画帛呆呆出神。要离此刻便笃定了舅舅果真同貉貊有旧情,心中顿觉悲伤。
回到蛥山,要离径直来到父亲帐内,开门见山,“爹,您可认识一位叫貉貊的女仙?”
貔鮻此人,正像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野兽,眉清目秀,道貌岸然,实则心中奸邪淫荡,刻薄狠厉。
貔鮻听了这话,一时语塞,良久才答道,“要离,你在汋浪庭治学如何?我和你娘时常担心你。”
“孩儿不孝,未曾递回家书。我在汋浪庭一切都好,请爹娘不要挂怀。”
“如此便好。”
要离见父亲回避此事,心中更觉不祥,“爹,貉貊仙上是哪族神仙?她往日里,可与离魂舅舅有交情?”
貔鮻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是从何处听得这些胡言乱语的?”
“孩儿也只是道听途说,却想问个明白,不想让旁人污了爹的清名。”
“既是道听途说,便不必当真。你如今这样问我,就是要污了我的清名!”
“孩儿不敢,只是可怜貉貊仙上痛失爱子。”
“一派胡言!什么貉貊,什么爱子,我从未听过这等荒唐事,你不好好治学,偏偏学这些闲言碎语。我和你娘对你寄予厚望,你就准备这样为你兄长夺位吗?”
要离平生从未对父亲不敬,唯独这次他冷言回道,“孩儿不才,让爹担心了。今后一定勤加修炼,为父兄争光。”
貔鮻不愿再见这逆子,冷冷打发他,“下去吧!”
见父亲遮遮掩掩,要离心中更加笃定貉貊所说之事有几分可信,只是其中隐情一时不得知。
而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也似乎慢慢发生了改变。要离自幼受尽族人冷眼,几万年来才渐渐得到父母与族人的重视,如今一直激励支持自己的父亲竟对貉貊仙上一事如此讳莫如深,要离心中十分难过。
然而,他却不愿放弃,要离决定,明日再去向祖母细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