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了?也是,她那样心思细腻的人,看出来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那这一盘棋,郡主还下吗?”
赵晴若落子,道:“难得寻一对棋者,自是要下。”
孟清歌又笑了起来,道:“赵晴若,你知道吗?你真的很适合这座宫城。”
赵晴若闻言愣了一下,道:“昭仪娘娘也是。”
但是这样的人,也许是走不出去的。孟清歌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笑而不语,继续落子。
互相提防又互相交心,她们,都适合这座宫城。
……
南域,安南王府。
安南王赵峥刚刚和京中派来的使臣叶勤商量好了和谈事宜,正在书房和自己的儿子赵辰说话。
“儿子已经安顿好兵将,待西羌和南楚把投诚进贡的物资都送到,便可启程回京向皇上复命了。”
赵峥点了点头。他看着苍老了不少,但一双眼睛仍旧如年轻时那般明亮有神。七年征战的岁月给他的脸上添了不少的霜雪沟壑,但也将一身军魂锤炼得更加强壮。
而赵辰,也从当年的少年郎长成了身材壮硕,眉目坚毅的将军。
“如今战事宁息,你立下了不少军功。此次入京,我也可以和皇上请旨,将你封为世子。”赵峥对赵辰道。这几年下来,他们父子一同征战沙场,赵辰早已是他的左膀右臂。
赵辰却是不太在乎赵峥说的世子名头,但是他对着赵峥已是恭敬了不少,低头谢了一句,又道:“其实……儿子想,我们可以快些启程。”
赵峥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是惦记着阿若。放心,她如今身在宫中,定是安好的。再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
赵辰低低嗯了一句,又说了几句话便退了下去。
定是安好的……独自一人远在他乡,怎么可能安好?可是他这些年都没收到过阿若的信,确实也不知晓她如今的状况。
如今战事已平,再过不久他就能见到阿若了。可是时间越近,赵辰反而越急。
不知道阿若长到多高了?有没有变了模样?不知道相见时,她还能不能认出他这个哥哥?
赵辰拿出那个保存了多年,颜色都褪了的红绳结,在心中思念着自己的妹妹。
想得心烦了,赵辰想出去透透气,路过前院时,正好遇见几个下人在说话。
“这是京中来的信?”
“是,是宫里来的。这一次我们还是直接烧掉吗?但是大少爷已经回来了啊。”
“但是王妃说宫中来的信,一律烧了……”
赵辰听着,顿感不对,上前喝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些下人见是赵辰,吓得急忙跪在地上,道:“没有没有,小的们没……”
赵辰压着怒意,拎起拿着信的人的衣领,道:“把信给我。”
那小厮抖着手把信给了赵辰。赵辰丢下他,慌忙打开信看。
那一手陌生的娟秀字体,落款正是赵晴若。
这信,是阿若的!
赵辰将信折好,又问道:“这信既然是二小姐来的,为何方才你们说要直接烧掉?”
赵辰浴血沙场多年,身上也有一股戾气,小厮不敢撒谎,只得老老实实地道:“是、是王妃说、宫中小姐来的信,都不用送到王爷和少爷手上……”
赵辰闻言,攥紧了拳头。他就知道,这么多年都收不到阿若的消息,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赵辰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小厮,留下一句“之后再找你们算账”,便疾步去了王妃楚萱的屋子。
屋内,王妃楚萱正和赵峥说着话。
“王爷。这一次回京复命,薇儿也是要跟着去的。妾身想,如今薇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如这一次,就求着皇上也给薇儿一个封号,然后就在宫中议亲。”
楚萱一边给赵峥捏肩,一边道。七年过去,深闺寂寞,她面上也隐隐有了些衰老,但是夫君平安归家,那些衰老又都被笑意掩去了。
赵峥道:“在京中议亲,那便是远嫁。你舍得薇儿嫁去那么远?”
楚萱道:“妾身自然舍不得薇儿。但是薇儿若得封郡主,往后可带着夫婿回南域,也是一桩美事。”
赵峥见楚萱话里话外都在提封赏之事,便道:“晴若已是朝云郡主,晴薇再封,怕是不合规矩。”
楚萱闻言,心中有些不甘。她本以为送赵晴若入京,往后便少了一个眼中钉。但是她听父亲说,赵晴若极得太后的宠爱,还在未及笄时便封了郡主。
但是明明她的女儿,才是安南王府真正的嫡长女啊。
赵晴若的娘害死了她的儿子,她应该去替她的女儿受苦,但是,绝对不能夺她女儿的荣耀。
“王爷……”楚萱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房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楚萱见进来的是赵辰,怒道:“你反了天不成?怎么这般不识规矩?”
赵峥也蹙眉看着赵辰,道:“什么事这样急躁?”
赵辰怒瞪了一眼楚萱,连礼都不行,直接将赵晴若的那封信甩在了案上,道:“我想请母妃解释解释,为何宫中来的信都要烧掉,为何这些年,阿若写的信我一个字都没看见?”
赵峥看着信上的落款,见是赵晴若,又看了一眼楚萱,心下明了了。
楚萱见状,硬着头皮解释道:“你和王爷在前线作战,我怕这些东西会扰了心神,便都压下来了。况且这些只是聒噪的家常之语,没有什么重要的。”
赵辰怒道:“聒噪?阿若一个人在皇宫里,她的思念委屈,在你看来就只是聒噪的话?”
楚萱也气急了,摆出了王妃的架子,道:“赵辰!我是你的嫡母,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这几年宫中是来了几封信,但我是安南王府的主母。我处理几封信,还要你的准许不成?”
赵辰上前几步,怒道:“可那就是几封信而已,你连这都容不下吗?她好歹是赵家的女儿。当初你们将她送进宫,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只一句家族庇佑,就能保她在那宫里安然无恙吗?”
“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关心过吗?”
赵峥见赵辰气得似是有要动手的趋势,便站起来将楚萱拉到身后,道:“好了。这件事你母妃确实有错,但你也要注意身份。总归不日就要进京,这件事到此便罢。”
赵辰气得喘了几声粗气,低头看了看那信,道:“罢了。”
“罢了。战事已平,和谈也进行得顺利。我现在就去京城。”
说完,赵辰便出了屋子。
赵峥追了出去,只看见门外闪去的一角衣袍。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性子。
赵辰回了屋草草地收拾了些东西,去了马厩领来自己的马,便朝着王府以北的大道绝尘而去。
这一次,没有下雨。
这一次,身后没有可以拦下他的人。
那个说要守护妹妹的少年,终于带着红绳结,奔向了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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