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方若婳应该生气,但奇怪,方若婳不生气,甚至也不如以前伤心。
闵博延继续:“但愿你跟我这么是怄气,你不会以后都不跟我实话了吧?”
他望着方若婳的眼神几乎带一点恳求的意味。
方若婳心软一下。但这又有什么不同?方若婳微笑,“当然不——只要你想听。”
“我想听。”他平静地,声音非常温柔,“我喜欢听你实话。你以前从来不为讨好我而不实话。我喜欢你那样。别人实话常常为了沽名钓誉,但你不是。所以你任何话我都愿意听。”
方若婳低下头,强忍了一忍,但还是有一滴泪落下来。
闵博延的声音更加温柔,“若婳,我想过了,这件事是我没有跟你清楚。只要你能回原来的样子,我可以用任何方法弥补——”
多熟悉的话,方若婳的心沉下去,沉入既暗又冷的地方。
“任何方法。”他强调。
方若婳茫然地笑,“可以吗?”
“可以。”他无比确定。
方若婳抬起头看他,他正凝视着方若婳,眼神里有种令人生寒的决绝。方若婳大致明白他想的是什么,留子去母在古代是常有的事。他一定依旧认为,方若婳容不下的是赵戚莲。这更加让方若婳悲哀莫名。
无疑在他眼里,赵戚莲只是一个棋子,去留只取决于他一时的好恶。那么方若婳又算得上什么呢?一个眼下他还眷鼓棋子?
“若婳,只要你点下头,我真的可以——”
“她怀着你的骨肉。”
闵博延黯然,“但我更不希望失去你。”
方若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她留下来吧。”
闵博延了解方若婳,他没有显露任何愉悦,只是望着方若婳,等方若婳下去。
方若婳:“你刚才,可以用任何方法弥补?”
“是。”
“那么,”方若婳,“我要出宫。”
闵博延的脸在刹那间扭曲得可怖,他死死地盯住方若婳,良久,忽然起身而去。动作过猛,带翻了案几上了盘碟,“当当”一片破碎之声。
这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闵博延来的时候,方若婳已决定讨好他,既然他想要做一个皇帝,那么方若婳就做一个嫔妃。
可是忽然间,方若婳又想走。这念头一冒出来就生根。寻巧你是方若婳,不是方若婳,但方若婳始终没法子割开两者。方若婳想方若婳不适合做一个妃子,还是走得好。
落荒而逃。
而又不可能是彻底的逃,普之下,莫非王土,方若婳就是那只翻不出如来掌心的猴子。方若婳只想眼不见为净。
方若婳哄宝宝玩,她的胖手抓着方若婳的衣襟,咯咯笑。方若婳心不在焉,想着各种办法,从闵博延的反应来看,恐怕连这也难。
暗下来,乳娘将宝宝带走,方若婳的世界又空静。
方若婳在院中散步,寥落的月光洒了满地。
脚步踏上残叶,“噼啪”碎裂,寂静中叫人心惊。繁华过后,总是这般零落。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拿不定一个主意,方若婳总是这样进退维谷,连自己也对自己懊恼。
叹口气,回身想要进屋,忽然看见闵博延就站在月门。
太过熟悉的身影,在一种恍惚陌生的心境蓦然触及,叫方若婳的身子一下僵凝,不知作何反应。
等方若婳想起应该见礼,他已经站在方若婳眼前,很近,没有留下任何礼数的空间。
方若婳只好继续望着他,想了想,又垂下眼帘。
“你就没话要跟我?”他问。
话?除非他想听假话和废话。
“跟我话,什么话都行,”他温柔地命令,“任何话。”
“放我走。”方若婳脱口而出。
闵博延低头凝视方若婳,这次没有生气。“这算是你对我的责罚吗?”他居然微笑起来,带一丝自嘲,“除了这你就不愿第二句话了?句别的!”
方若婳:“放我走。”
他笑出声,“这又像你了,老跟我作对。”
他忽然抱住方若婳,紧紧的,将方若婳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休想走!休想!”他在方若婳耳边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