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饮泣,不像假装的。
说丘涵容不好的是她,说他好的也是她,只怕她自己都不甚明白。
闵星渊不语,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深秋来临时,丘涵容案终结。闵星渊到底不忍杀他,只贬为庶民。这结果大约比丘涵容自己的意料好得多,听说他一派欣慰。
但太子营的旗终算是倒下了,太子属官和亲信朝臣或死或贬或斥,一片零落。
年末闵博延回来榆乐,却并未如往时一般过了年立刻就返回江南,因为突厥步迦可汗犯境,闵博延与闵嘉颖各率一军北上,左右夹击。
步迦可汗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战有惊无险地胜了。
风越所扶持的启民可汗死心塌地,上书尊闵星渊为“圣人可汗”。
这是成为皇太子的代价。只是方若婳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认为值得?
转眼已近冬至,照例佟佳皇后要预备许多节礼,赏赐命妇和宫嫔。费映莲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这些事情自是方若婳忙前忙后。
这日方清点完,回来向佟佳皇后复命,却见方代玉跪在佟佳皇后榻前,两眼含泪。
佟佳皇后正沉默着,看见方若婳进来,只问:“都好了?”
“是。”
佟佳皇后点点头,又不作声了。
却听方代玉凄然道:“皇后,妾并无此意。”
“我知道。”佟佳皇后的声音带着几许疲乏,“我看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人品。这是至尊的意思。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你去准备就是了。”
方若婳的喉口一阵抽紧,隐隐猜到几分。
“皇后……”不是?方若婳看着她,等着听权威答案。
“他好财。”她简单的说。
似乎不好色,似乎。
方代玉露出怪异的笑,加一句:“他好不了色。”
好不了?这是什么说法。
方代玉附在方若婳耳边解释,方若婳恍然大悟。两个八卦女人相视咭咭笑。
“哦,所以——”
“是。听说小时候从树下摔下来,落下这个毛病。闵锐达很疼他,一直提携他。”
话题又拐回来了。
方若婳问:“外放个什么官?”
方代玉想了下,说:“伊州刺史有缺,大概会去那里吧。”
她果然知道得清楚。
这么一来,和闵锐达关系最亲近的人都调出了枢机,看来闵星渊是真的要撇开闵锐达。
“闵锐达没什么表示?”方若婳问。
“阿五,你该晓事。国法所在,我怎么能去看他?何况,我若去看他,会生出多少的是非来。罢了,今世的母子缘……只有待来世再续了。”
她虽然老了,眼眸不如以前明亮,但终究头脑还是清楚的。
谷蕊公主走后,佟佳皇后沉默地坐了很久,一动也不动,如泥塑似的。方若婳他们每个人经过她身侧,都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她。
天色渐渐地沉下来,黄昏的霞光从西窗透进来,屋子里半明半暗。佟佳皇后终于转过脸俩,望着窗前流金沉思了一会儿,吩咐费映莲:“去传太医来。”
“是。”费映莲应下,转身欲走。佟佳皇后又叫住她:“等等。”费映莲停下脚步,回身。
又是沉默。
很久,“算了吧。”她低声说。
费映莲露出不忍的神情,说:“皇后,我悄悄地去找太医问问,不让别人知道就是。”
佟佳皇后想了想,点下头。
“他怎么会?那个老狐狸。”
佟佳皇后看看她,不耐地说:“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呢?去吧,我也累了。”
方代玉只得告退出来。
方若婳在佟佳皇后身旁侍立了一阵,忐忑不安。终于下定决心,捏了个借口出来。
一走出殿门,立刻飞跑到方代玉那里,果然盈风告诉方若婳,她将自己反锁在门里,谁叫也不肯开门。
方若婳去叫门,无人回应。
方若婳很关注这些事,在心里暗暗计算大军归来的日子。但是方若婳又很怕见到他,要装作若无其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里也不由得酸涩,原来他也这般不易。
难道就是为了这,他才会变成以后的博延帝吗?有时也忍不住这样想,可又觉得不可思议。
三月,阳春天气里,闵博延奉诏前往江南巡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