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大夫来看过,扔下“风寒”两个字和一帖药,就剩方若婳一个人窝在床里。还有个不大使唤得动的小宫女,偶尔递杯水。
凄凉是够了,可闵博延那里,大概根本不会知道这点小事。
烧到最高时,只觉得冷,冷入骨髓。火盆里添多少炭都觉得不够。
炭用完了,让小宫女再去要,居然回答方若婳:“省省吧,十三娘如今不比以前了!”
说得是,不比以前了。紧紧被子,蜷起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明明那样烫,可是却没有暖意。
外面雪下得正盛,风卷着雪片,在院子里飞旋,发出凄厉的呼啸。
晚间,有人来看方若婳,居然是秋喜。
那会儿小宫女顾自跑开了,大概是有人找她去玩。方若婳只好自己起来倒开水喝。其实这种发烧,没什么大碍,只要多喝开水,加快新方代谢,一两日内退了烧自然就好了。道理是懂得,头还是晕得难受,端杯子手发抖。
秋喜进来,立刻接过去,替方若婳倒水。
方若婳钻回被窝,满心感激。“难为你,还来看方若婳。”
她现在又跟着赵妃了,说来比方若婳还有体面。
“可别这么说,谁还没个什么病的呢?”
她拧冷手巾,替方若婳敷头。
“十三娘,你这一回……怕是受怠慢了吧?”
原来她已听说了,所以才过来看方若婳。
方若婳心头一阵暖意,“也没什么。你坐,快坐。”
“不不,”她略带局促,“我来看看你,马上还得回去。娘娘那里还等着。再说,让人看见也不好。”
她大约是说漏了一句话,马上紧张地看看方若婳,见方若婳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的样子。
其实方若婳听进去了。她说,让人看见了也不好。难道,如今方若婳不仅是受了冷落,还已经变灾星了不成?
有个奇怪的念头,就在那刻钻进方若婳的脑子里。
难道是……
秋喜在旁边说了句什么,方若婳一时入神,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方若婳歉意的。
她因为方若婳病着,当然不会介意,只说:“我得走了。”
“多谢你。”方若婳很有诚意地重复。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而来,终究她冒着这样大的雪,也许还冒着些危险来看方若婳,方若婳怎能不领情。
她走很久,小宫女才回来。方若婳背朝里躺着,听见她咚咚地跑过来,凑到床边来看看,问:“十三娘,还好吧?”
方若婳“嗯”了一声。她便也不再言语了。
方若婳心里一直回旋着秋喜的话,“你这一回……怕是受怠慢了吧?”“让人看见也不好”……那个奇怪的念头,由淡墨般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
其实,方若婳只要试一试,就会知道答案,但如果确认了,又该当如何?忽然的,又隐隐恨起来。
竟然用这样的心思。
是,方若婳真是俗而又俗的女人,当以为失去的时候,分明也是难受的,恨不得他能像小说里那些男人一样,不管女主怎样长年累月地甩着脸子,也照样一次又一次地热脸凑过来,这事才不过三四个月,他的忍耐也不算太久,只要他肯再给一点点表示,方若婳就会回应,一定会。因为,方若婳心里终于不确定了,没有了把握他会再回头。
可是现在,方若婳忽然又有了把握,于是这场本是方若婳主动的戏,又变成了方若婳笃定看戏。
胡思乱想着睡去,好久没有这样踏实的睡眠,好似心里有块石头终于落地。
因头天水喝得极多,第二天早起烧果然退了。
小宫女替方若婳到膳房要了粥来。天太冷,接到手里已经凉了。方若婳说:“那边有炉子,帮我热热。”
小宫女翻翻眼皮,“好稀罕的,既是能起来了,干嘛不自己弄?说好了我只管伺候药的。”
方若婳手托了下巴看她,觉得有趣,她越来越放肆,演出十分卖力。
她还在嘟囔,“连个正经娘娘还不是呢——”
“你说什么?”方若婳故意装作没有听清。
她瘪瘪嘴,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