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方若婳他们的视线交逢,彼此都十分平静,便如同过往的一切真的已湮没在记忆里。
等侧开脸去,方若婳再偷偷地深呼吸,让乱跳的心平静下来,还有心头的刺痛。
闵博延看见方若婳,向方若婳微微一颔首,方若婳垂手避在一旁,让他先过去。
从低垂的眼帘下,方若婳看见他青色的布衣下摆以平稳的节奏晃了过去,然而,方若婳刚刚抬起头来,却看见他又转回身。
“方才的点心很好,还有吗?”
方才是祥王妃做的点心,方若婳只不过打下手,他却问方若婳。
“还有。”方若婳说。
“你再去拿一盘来,我还有些饿。”他说着,随手推开一间偏厅的门,走进去。
方若婳连拒绝的余地也没有,只得又去端了一盘点心来。想一想,其实也可以换个宫女送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来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开,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里面。
偏厅的窗关着,因而很暗,方若婳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若婳。”他叫方若婳的名字,“过来,到这里来。”
方若婳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他看也未看。
只说:“坐,坐这里。”他指着自己身边。
方若婳没有动。这些天,方若婳看得很清楚,他在佟佳皇后面前始终都表现得十分稳重,只有偶尔的例外,当赵王妃笑起来,他便会侧过脸去看她,眼里露出那样一种陶醉般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是戳在方若婳心头的一根刺。
方若婳说:“殿下,请用点心。”
闵博延看着方若婳,可能因为方若婳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站起来。方若婳他们之间的距离因而一下子缩得很近,方若婳看得见他眼中闪动的微光。
方若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想,方若婳应该走掉,但又犹豫,万分地矛盾。
“若婳。”他逼上来一步。
方若婳下决心转身,但被他拉住胳膊。
“别走。”他命令,然后放缓一点语气,只是一点,“我只想看看你。”
他扳着方若婳的肩让方若婳转过身来,然后松开一只手,抬起方若婳的下巴,迫使方若婳与他面对面。方若婳只好迎向他的视线,雄赳赳气昂昂的,尽管以前这样的尝试方若婳也做过,无一不是失败告终,但总不能直接缴械投降。
闵博延不动声色地看着方若婳。这个人,方若婳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却好像能够看透方若婳。这真是不公平。
史书怎么没告诉方若婳,他是这样一个人呢?当然,也许因为方若婳读书不求甚解,方若婳总以为他是沉迷酒色的,满眼昏光的一个家伙。
“你在想什么?”他问。
哈。原来他也看不透方若婳。方若婳因这问题心情大好,居然忍不住勾了下嘴唇。
“你笑了。”
他的拇指在方若婳的唇角轻轻擦了一下。
“若婳,我喜欢看你笑,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在笑。你还记得吗?”
方若婳回想一会,摇头。
“那样的境遇,别的女人都会哭天喊地,可是你却在笑……”他停下来,微笑一阵,忽然又问:“你刚才气鼓鼓的,为什么?”
方若婳心口气闷了一下,酸胀的感觉涌出来。
不,方若婳不是吃醋,不全是。方若婳心里很清楚,因为方若婳知道他在做戏。别问为什么方若婳这样笃定,但这是方若婳的感觉。是女人都会这样的感觉,一个男人在他真心爱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那眼神终归是不同的。但他看着赵王妃的眼神里,找不到那种异样。
可是,看这样的戏码也足够叫方若婳心惊肉跳。
即便套在方若婳的壳子里十年,临到父母兄弟亲情这些事情上,方若婳还是变回方若婳。小说电视里看得惊心动魄是一回事,亲眼看着骨肉相残是另外一回事。看着一群血脉相连的人,套上一堆的面具,一句话都分不清是真是假……方若婳自问没有那样的镇定。
何况,他还是博延帝。
“怎么?”他问。
不知为何,方若婳脱口道:“如果我向你提一个要求……”说半句,忽然清醒,停下来。
方若婳在做什么?痴心妄想试试自己的分量?别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