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大声报数,跟着刑杖落了下来。
刹那间,方若婳从来未曾体验过的疼痛如火一般灼烧一下,呼吸间由臀腿之间蔓延,似乎全身的每根神经都跟着痛了起来。方若婳张大嘴,却没有力气喊叫,呼吸窒在胸腔里,只有眼泪不听话地涌出来。还来不及喘过这一口气,紧接着第二杖又落了下来。
方若婳不知道做什么才能稍稍缓解这种无法形容的剧痛,每一下击打都让方若婳浑身抽搐,冷汗淋漓。方若婳的手脚死命的抠地,又如何能挣动半分?方若婳想方若婳大概是在哭喊,方若婳自己已经不能够觉察,方若婳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不结束?怎么还不结束?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杖刑终于结束了。
衙役松开方若婳,但方若婳早已动弹不得,伏趴在地上,汗水早已从头到脚将方若婳浸湿。
剧痛依然一波一波地涌动,甚至分辨不清哪里是源头。已渐模糊的神志中,听见大理寺卿问:“是谁主使你?亦或你就是主使人?”
被酷刑打散的自尊又聚拢回来,方若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扬起头回答:“不,不是方若婳下毒。”
“你!”大理寺卿一定想不到方若婳会这样强硬,他耸起身子,拿不定主意似的盯了方若婳一会,才又道:“你何苦再狡辩?无非再多吃苦头——你受不起的。”他的语气柔和下来,仿佛真的关切。
方若婳居然还能笑笑,“不,不是我下毒。”
大理寺卿叹口气,向两旁挥手:“再用刑。”
方若婳的眼前已经有些发乌,模模糊糊地看见他们拿了夹棍来,这玩意儿方若婳只在电视里见过。还能怎么痛呢?方若婳无所谓地想着。
这次方若婳没有经历太多痛苦,因为第一波超乎想象的疼痛到来瞬间,方若婳就顺利地昏了过去。
醒来时,方若婳已在牢房中。
眼前很黑,不知是受刑的结果,还是天真的黑了。
浑身都疼,不动也疼,动一动就更疼。方若婳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全是血,肿得像胡萝卜一样。大约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方若婳看见身下也一样有血。
方若婳只能伏着不动,但脑子却很清醒。
方若婳居然落到这般田地来,活似小白菜。方若婳应该嚎啕大哭,可不知为什么,方若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更疼了,只得止住。
这时候方若婳发现一个大难题,每个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应,平时再正常不过了,可是现在方若婳该怎么办?方若婳回头看了看牢房一角的马桶,遥远得如同天涯。方若婳试着挪动了一下,立刻被钻心的痛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方若婳能憋到什么时候?方若婳心知方若婳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样屈辱,像牲畜一样。
这时候方若婳才哭了。
第二天再过堂的时候,方若婳依旧还是那句话。方若婳已经经历了最屈辱的时刻,反而豁出去。方若婳一直以为自己很吃不得苦头,谁知被逼到绝境,方若婳也是这样倔强的。
就算死掉了,方若婳也不能窝窝囊囊地承认。
再次回到牢房的那夜,方若婳一定是发烧了,一阵一阵的寒意从骨髓里逼出来,叫方若婳浑身颤抖,刑伤的地方却似火烧一般,方若婳就在冰与火的夹攻之下痛不欲生。
可惜方若婳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
最幸福的反而是昏过去,那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惜,方若婳的意志越来越模糊,连天马遭的景物都完全看不清楚,痛楚却偏偏还是那样清晰。
小时候生病,妈妈抱方若婳在怀里,轻轻地抚摸方若婳打过针的地方,哄方若婳:“青青乖,青青最勇敢了。”
方若婳喊:“妈妈、妈妈……”
妈妈没有来。
不知道过多久,感觉有人在触碰方若婳。
很轻很轻,小心翼翼,仿佛方若婳是一件容易破碎的瓷器。
方若婳睁开眼睛,眼前恍惚有人,但方若婳什么也看不清。方若婳想问:“是谁?”声音只在喉咙里含糊地打个滚,又消失掉了。
“不要动。”有个非常温柔的声音,但不是说,是命令。
方若婳想动也没有力气动,只得任由那人摆布。
起初全然无法分辨,但久了,渐渐觉察,那人似乎正用剪刀从背后剪开方若婳的衣裳。
方若婳挣扎了一下,但是不成功。
“怎么了?”那人问,“是不是很痛?”
轻轻的水声,然后有一块凉手巾贴上方若婳的额头。真舒服。就像在沙漠了走了几日几夜,终于见到了绿洲。那人又绞一把手巾,细细地替方若婳擦脸。
“再忍一忍,很快会好的。”那人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