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如何好好说?”桦琳的声音高上去,尖锐如锥,到了这种时候,谁也没有风度了。但她毕竟不再动手。
“三郎是怎么中的毒?”
方若婳摇头,无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去!将临肃太守叫来!封府门,从此刻起,府里的人一概不准出入。这院里的人,都回自己房中,不准走动。”桦琳站在那里下命令,有条不紊。
“还有你——”她转过来,看着方若婳,“你也回房去。”
方若婳说:“不。”
“你回去,这里有我,不用你在了。”
方若婳瞪着她,“不。”
她吸一口气,正要发作,旁边的侍女悄悄拉她的袖子,大概示意她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方才忍住了。
方若婳走到闵成弘榻旁,坐在地上,看着他。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就算到了这种时候,闵成弘的脸庞看起来依然那么柔和,一如春日初晨的阳光。方若婳忽然觉得内疚,他一直都待方若婳好,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但方若婳对他呢?如果他就这样离方若婳而去,那么方若婳再也不会有回报他的机会,再也没有。
方若婳呆呆地坐在那里想,想他如何静静地站在方若婳身边看方若婳画画,仿佛天荒地老只这一件事可做。想那年在掖庭,他答应了如何为难的一件事,却并未提出任何要求。想在江南的时候,方若婳他们一起去郊游,他替方若婳准备方若婳爱喝的茶汤。
方若婳他们之间,点点滴滴,也有过那么多事情。
如果失掉他……方若婳打个冷战,不不,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曹娘娘!方若婳想起来,步子颜前世是个医生,也许她知道这个时代还不熟悉的解毒方法。方若婳跳起,急急忙忙地找人送信去榆乐给曹娘娘。可是,所有的人都被桦琳禁足府中了。方若婳冲去找她。
“你又要折腾什么?”桦琳问方若婳。
“我找曹娘娘帮忙……我在东宫住过,她懂得一点医理,或许可以帮忙。”
桦琳十分狐疑,“她懂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再说了,她能懂得比太医更多?”
“姐姐!”方若婳急切间几乎顿足,“你听我一回吧,也许有用,至少无害。”
“无害?”桦琳冷笑,“我怎知无害?三郎中毒的事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有害无害,自由人审理明白!”
方若婳望着她,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有如落入了冰窟。
那一瞬间,方若婳明白方若婳落入了一个圈套,致命的是,能够让方若婳解脱圈套的人,如今昏迷不醒。
太医对闵成弘的状况闪烁其词,方若婳追问许久,终于明白,太医其实束手无措,闵成弘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着他的生命力。
可是,他一向不是个生命力旺盛的人。一想到这,方若婳的心便沉下去、沉下去。
不不,此刻方若婳所担忧的,并非是方若婳的依靠,不光是。方若婳真心地希望他活下去,那个如淡水墨画般清秀的男人,他不该就此逝去。
闵成弘中毒的当日,临肃太守来到王府勘查。
毒下在瓜中,瓜是方若婳亲手捧给闵成弘,喂在他口中,在场的每个侍女都能作证。
方若婳知道一定会是这样。
方若婳说:“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桦琳冷笑,“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一口也没有吃那个瓜?”
方若婳不语,盯着她看,她的眼底恨意闪动。
方若婳很轻地说:“你真的这样恨我?”
她抿着嘴,仿佛没有听见。
桦琳下令将方若婳严加看守。这案子终归太大,临肃太守不敢作主,只得上奏。
闵星渊的圣旨和曹娘娘的回信几乎同时达到。
曹娘娘的信里说,砒霜中毒,能够及时呕吐,算是捡回大半条命,以当前的医疗水平,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多服用绿豆汤。
方若婳托人将信转呈给桦琳,至于她肯不肯听,已经不是眼下方若婳能作主的了。不过方若婳始终相信,她是爱着闵成弘的。
就算恨,也是因为爱而起的。
至于闵星渊的旨意,正如所料,将闵成弘,桦琳以及一干嫌犯,最主要的当然是方若婳,如数召回榆乐。
方若婳被投入大理寺的狱中,大概俗称“天牢”的就是这个地方。
其实条件还不算太差,没有电视里演得那么阴沉恐怖。有一条凳,有土炕,有薄被,有马桶。说起来,什么都有。菜是一味素的,居然略有油水,不难下咽。
牢中女犯很少,隔壁住了一个女人,也是官眷,罪名是杀夫,听说她的案子审了许久,看她每日只是坐了发呆,或是喃喃自语,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便叫方若婳毛骨悚然,生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子,岂非比死更可怕。
进来的第二天,就过了第一堂。因为事涉皇子,人到得十分秋安全,大理寺卿、少卿都在,丞二人、主簿和录事坐在下方。
方若婳走上堂时,明显有吸气的声音。
因为没有受过正式的封号,方若婳在堂下跪好,低头垂目望着放在膝头的双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方若婳头顶。
事涉方若婳的部分,其实非常简单,方若婳一一承认,但不承认方若婳下了毒,也不承认方若婳知道瓜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