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耗掉了多少狐腋,寸许长的狐毛,毛尖上银白的光泽,随着步履熠熠生辉,异常华贵。
方若婳穿着裘衣,在闵成弘面前反复地来回,像模特一样。他看着方若婳微笑。侍女们在一旁惊叹。她们说,方若婳像神仙妃子一样,说得方若婳自己也有点飘飘然。
于是,方若婳决定穿着上街去。又戴上同料做的皮帽,将头发打成辫子,从帽子底下露出来,簪上樱桃红的绒花。所到之处的人们,纷纷回头瞩目,方若婳听见他们在议论,不知垂帷之下的容颜该是如何?有人大声断言,必是个丑八怪。方若婳暗笑,不理会这样的伎俩。
城外栽培了一片腊梅林,花开得正好,在纷纷洒洒的大雪里,紫黄色、墨黄色、金黄色、淡黄色……次第延伸。
这时节,有闲情来踏雪访冬梅的人极罕,方若婳掀起面前的垂帷,自在地走动。
皮靴踏上厚厚的积雪,“扑”一下陷入,绵软的感觉。还有冷冽的风,夹着零碎的雪片和腊梅的清香,直灌入肺腑之间,异常舒服。
方若婳仰起脸来,大口地呼吸。
这时候,方若婳觉察到有人在注视方若婳。
非常直接而专注的视线,但不同于男人们带着欲望的目光。这是一种第十三感觉。
方若婳回过头,看见一个仪态华贵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
她和方若婳年纪应该是差不多,服饰不见得奢华到令人注目,但像她那样气质的一个女人,就算穿上土布衣裳,也没有人会拿她当作村妇的。
方若婳他们的视线交逢,彼此都很镇定,互相打量对方数眼,缓缓地点点头。
而后,各自走开了。
在临肃住了半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方若婳很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她,不妨她也正回过头来,方若婳他们都怔愣片刻,又一起微笑起来。
她在侍女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走过来,对方若婳道:“我们一娘说,难得遇见像姑娘这般出色的人物,一娘想请姑娘过去一叙,不知可否赏光?”明显大户出身,侍女说话也一派端庄有礼。
方若婳他们互相敛衽为礼,她的笑容明爽,如阳光一样,叫人欢喜。
她说:“我姓闵。”
闵。方若婳的心脏条件反射地跳快一拍,旋即平静。
“闵一娘。”方若婳叫了她一声,“我姓方。行十三。”
“十三娘。”她再度打量方若婳,毫不掩饰她的惊异,“天,你真是美!”
方若婳被她说得发窘。当然方若婳的这个躯壳的确是美,连方若婳自己都惊叹,但是她用那么一种直爽到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说出来,还是让方若婳不好意思。方若婳以为古代的女子都是用温婉的语气说:“你的模样可真是……”什么什么的。
方若婳说:“你也是啊。”
“哪里——”她拖长语调,很用力地否认,“和你差得远了。”
方若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否认都显得虚伪。
“我们何必杵在这里?不如到车里去说话。”她用手指着林子外的马车,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皮毛油亮。方若婳越发确定,她绝非寻常人家女子。
“来!”她向方若婳招手,那种热情不容方若婳有拒绝的余地。
方若婳跟着她上了车,里面十分宽敞,再多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地上居然还烧着炭盆,很暖和。侍女抢着上来替方若婳他们整理好坐褥和靠垫,都是豹皮做的。
她还备着干果篮子,真是会享受的人。她从里面拣出肥厚的干枣递给方若婳,“来,别客气。”
方若婳忍不住笑了,“不,是你,真是太客气了。”方若婳的意思是,这只是方若婳他们的初次见面。
闵一娘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说:“我这个人一向如此,看得顺眼的人,要我对她怎么样都可以的。”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骄纵的人,但因为那几分天真,不让人讨厌。
她又说:“我来临肃这么些日子,终于遇到了你这么一个人物。”她忽然压低了声音,顽皮地道:“若我是男人,我就一定抢你回去!”
方若婳忍不住白她一眼,更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你不是!”
马车有点热,方若婳脱了银狐裘衣,放在膝上。她凑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赞叹道:“真是漂亮!我要让郎君给我制一条。但不能在你面前穿,你会将我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