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那么大的雪,屋里暖洋洋的,空气里飘着茶香,方若婳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一切都是方若婳喜欢的。
这时候,侍女进来,叫一声:“殿下。”带着明显的为难神情。
闵成弘问:“什么事?”
侍女迟疑片刻,回答:“府里来人了。”
闵成弘变了脸色,就像燃尽的炉火,飞快地黯淡下去。他歉然地看着方若婳,一定是希望方若婳给他一个微笑,就如同以往的许多次。
但方若婳给不出来。方若婳的心也像燃尽的炉火,飞快地冷下去,冷下去。
老天真吝啬。方若婳的美梦只做了半个时辰而已,这么快,就如肥皂泡一样“啵”地一下就没了。
方若婳不知道,如果方若婳说:“留下来”,闵成弘会不会真的留下来,方若婳也不想试。如果他真的留下了,也不过就这么一次而已。更何况,方若婳有这个资格说么?
方若婳拿起他的衣裳,替他穿起来。
闵成弘一直看着方若婳,但方若婳避开了他的目光。
“若婳……”他握住方若婳的手,低声地叫。
方若婳终于抬起头,为的是止住他下面的话。那些话毫无意义。方若婳轻轻抽出方若婳的手,给他系上斗蓬的带子,心中酸涩,但还忍得住。
方若婳尽力微笑,还算成功。虽然迟到了,但闵成弘立刻露出释然的神情。方若婳说过,他是个容易哄的人。
但方若婳不是,方若婳没那么容易解脱。
上一次,方若婳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让自己能够试着不再想起闵博延。
闵博延,如果他面对同样的情形,不会离去。
他也不会把方若婳扔在隔两条街的地方,隔上许多日子来看方若婳一回。
他如果要送方若婳礼物,会送方若婳整座山,整片原野。
方若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到这些,为什么会把闵博延拉出来做比较,这根本不可比,就好像,方若婳也永远不必担心闵成弘会逼迫方若婳做什么事。他们虽然是兄弟,性情却南辕北辙,方若婳想不出还有比他们更不同的兄弟。
更何况,想这些完全于事无补,只是让方若婳更加难以解脱。
过两日,闵成弘差那婆子来看方若婳,带着一只碧玉指环,雕碧玉的叶子,花藤蔓过指间,一点白,巧雕成小小的花朵,像茉莉。
“王妃身子不好,殿下一时脱不开身。”婆子十分殷勤地解说,“过两日殿下一定来看十三娘,若十三娘缺什么,吃的、用的……老奴就替十三娘办了。”
方若婳把玩那戒指一会儿,然后丢开。
“原来达王妃病了,殿下连府门都不得出的?”
方若婳不该这么尖锐,方若婳只是……脱口而出,有股子情绪在那里堵得难受。
婆子颇觉意外地看看方若婳,眼里有怪异的神情一闪而过,又迅速地恢复常态。方若婳知道,她在心里说,你算个什么?配说这样的话。
她微微地笑着,“如今府里事自然是多些。十三娘若是烦闷,老奴倒知道些好去处,可以去逛逛的。”
方若婳叹口气,“不,不必了。承你的好意,多谢。”
方若婳自己上街去游逛,带着静宜和辛莲。大雪天,能躲在屋里的人都躲在屋里,街上一片冷清,连铺子都关了许多。有时候,听见街边人家的家里飘出说笑的声音,光听语调就是那样快乐。
侍妾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是外室也一样,时时地计较着郎君的态度。
回来时,方若婳已决定一定要回到过去的心境。
方若婳请了一个画师来教方若婳画画,工笔花鸟,从最简单的描线开始。方若婳十分下功夫,每天花几个时辰在上面。闵成弘来时,方若婳正在勾勒一只蝴蝶,美丽的斑纹,蝶须挑逗锦簇团花。
他站在方若婳身后,故意静默地端详良久。
方若婳也故意地装做不知道。画完最末一笔,将笔洗净,插回去。白玉的笔洗、白玉的笔筒。方若婳回转身,温柔地对着他笑,“殿下,几时来的?请坐。”
闵成弘凝视方若婳,许久,下了一个结论:“若婳,你生我的气了。”
方若婳平静地说:“没有。”